如他这般以军阵迫得她的士兵士气低落,也没有用。
她剑如惊雷,能在一瞬间照亮天地,但她的心性却与雷电全然不同。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不曾在□□上彻底杀死她,她永远是打不倒的。
传说中极西之地有一大国,名为“大秦”,通过西域亦有财货流通至大汉,与那些精巧的摆件共同流传过来的,还有许多稀奇的故事。
曾经有安息商人讲过这样一个“大秦”传说,说上古时曾经有一名巨人,为地母所生,因此只要双足踩在大地之上,任何人都不能胜他。
这传说被刻在了一只银杯上,作为给这只极具异域风情的酒杯增光添彩,卖出更多银钱的一点调剂。于禁没有买下那只银杯,他生活素来简朴,因此只不花钱地听了这样一个荒诞的传闻。
但他骑在马上,注视着步步推进的敌军,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来衬陆廉合适极了。
只要她的双脚踩在大地上,只要她心中所坚信的那条路没有崩塌,她就不仅仅是不世出的名将。
——她是不可战胜的。
“战事于我不利,”于禁平静地下达了一个命令,“鸣金收兵。”
“……将军!……是!是!”
“还有,”于禁冷冷地说道,“本部兵马与我先行,其余断后!”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但他还有需要拯救的东西。
他确定自己不会像曹仁一样战死,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不忠,而是因为他认为战死无益于对曹公尽忠。
他必须带着亲随,回到与太史慈的战场上去,收拢他最后的军队,然后返回淮安城。
那座城池,他反复修缮,修得那样坚固,守军又以逸待劳,他绝对不信关羽能够在数日内破城!
城下的尸体很快堆起来,成了一座小山。
于禁坚壁清野的工作做得不错,淮安城方圆数十里没有什么能够用来造攻城器械的东西,因此关羽只能从沼泽地边缘处尽量砍些木头运出来,制成云梯,再用皮子盖在士兵们的身上,先搭梯子爬过五丈宽的壕沟,再搭第二道梯子爬上城墙。
但这样的长梯与云梯车岂能同日而语,城上的守军有一百种办法来对付他们。
滚石檑木,箭矢沸水,一时之间倾盆如雨,于是那些刘备军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着滚落下去,摔在布满尖刺的壕沟里,不过半日便死了近千士兵!
如果这样继续攻城下去,淮安城还未曾攻下,关羽的兵力却将耗尽,等到于禁领兵归来时,这支兵马的命运显而易见。
城下的士兵这样绝望地议论着他们的未来,城上的守军也志得意满地议论着他们的未来。
美中不足的是,于禁既然领兵而出,他便要带走兖州军自带的一批民夫运送辎重,因此上下搬运守城物资的事,只能驱使那些之前在城外挖沟的淮阴本地民夫来做。
那些巨大的檑木,那些磨盘般的滚石,都需要民夫慢慢地运上城墙,但他们也确实驯服,即使被监工皮鞭拳脚相加,这些民夫仍然柔顺得如同羔羊。
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就可以舍去脸面,忍气吞声,天下的黔首和贱民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因此在关羽领兵攻城时,守军一面守城,一面驱赶民夫不断地将各种物资送上来,这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有一名民夫将两担木柴运上城墙后,没有立刻就退下去,而是往下看了一眼。
城下只有尸体,以及他所熟悉的旗帜。
关将军曾经频繁往来于下邳与广陵之间,因此许多淮阴人是识得他的。
他是刘使君的兄弟,待人是很和气的,从不曾打骂庶民,而且途径淮安时,还很喜欢买一点小吃。
他是自己人。
他来了。
他就在城下。
这些简单至极的事实在这个民夫脑子里反复地撞来撞去,那颗并不该跳动在黔首胸腔里的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了起来,连同他冷寂的血液也一并开始沸腾。
他是应该大喊一声,或者振臂一呼的,但他那愚笨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脑子也沸腾了起来!
他赤手空拳,没有任何东西能与这些守城士兵对抗,可是,可是,淮安城也只是一座土城,女墙也只高三尺啊!
士兵将滚石推到墙边,准备向下砸去的时候,他自己也站在了女墙旁啊!
当这个淮安民夫伸出双手,用尽全力,将那个士兵推下城墙的时候,无论淮安城的守将,还是正在收拢兵马,准备返回淮安的于禁都没有想到,这座城能够最终被刘备军夺回,转机不在陆廉的神剑,不在关羽的精兵,而在一个衣衫褴褛,连字都不认得的民夫这里。
可这怎么可能呢?
那是如泥土一般微不足道的人啊。
第267章
这样的事对于兖州军来说并不算离奇,但很让他们感到惊讶。
他们是铁一般的军团,征伐各地,带走财富与战功,留下累累的尸山,那里面有经过村庄时杀死的农人,有经过土路时杀死的旅人。为了掩盖兵马经过的痕迹,不令那些本地人逃去敌军阵营中通风报信,这是必要的。
除此之外,将军也会带领他们攻陷某一座或者某几座城池,并且放任他们大肆劫掠一番,但因为曹公麾下除了他们还有许多青州兵,而那些青州兵在劫掠城池这方面又十分贪婪,因此兖州人对于那些黄巾余孽是颇有微词的。
他们自觉在杀戮方面远比那些屠夫仁慈得多,尽管因为残酷地驱赶他们整修城防而令一部分民夫死亡,但那不是他们身体孱弱,自己便死了吗?他们未曾亲自动手啊!
淮安城暂为他们所据,他们需要这座城里的劳力,他们绝对不会现在就开始屠杀民夫——因此那些衣衫褴褛的东西为什么突然发癫了?
但就在他们惊讶的同时,那个民夫终于喊了出来——“城下!城下有关将军!”
兖州人恍然大悟,那名跌落城下的士兵同伍兄弟冲过来,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狠狠一刀捅进了这个民夫的胸膛之中!
这只不过是个疯子,但毫不出奇,毕竟在漫长的战争中,这些士兵们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在绝望之际鲁莽冲动、疯狂愚蠢的表现。
他以为城下的“关将军”能救他于水火,岂知待到将军回来时,连“关将军”也自身难保哪!
那名兖州士兵将环首刀从民夫的胸腔中拔出来时,上前又补了一脚。
民夫还不曾咽气,只睁着一双眼睛,嘴巴里“嗬嗬”地想说些什么,血沫却已经从嘴边冒了出来。
他就这样从女墙后面被人踹了下去,头朝下地摔在了他之前推下去的士兵身上。
正在攀爬城墙的徐州兵注意到了这一幕,但这一幕并不是这场小小混乱的终结,而是一个开始——
在那座土城的女墙后面,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城上战鼓喧天,城下金钲齐鸣,到处都有人嘶吼,到处都有人惨叫,有石头砸在尸山上的声音,有肉体被壕沟中削尖竹竿贯穿时的声音,有沸腾开水浇下的声音,也有弯弓射箭时箭羽破开空气的声音。
在这片战场上,每一种声音都是痛苦的,每一种声音都是绝望的。
但在那堵女墙后面发出的声音不一样!
有人在喊,“关将军!关将军来了!”
关将军来了!
刚开始是一个人在喊,后来似乎变成许多人,再后来混杂着惨叫与厮打,不一时便又有士兵被推下城墙!
“将军!快看!”
正在督战的关羽也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放在了那片城墙上。
他还有些错愕,因为赤手空拳的民夫怎么能与这些兖州兵相抗衡呢?
他们怎么敢呢?!
很快有民夫被丢了下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有些是血淋淋地被丢下来的,但这也许是一种仁慈,因为还有些是直接推下来的,掉进壕沟里,或是摔断了脖颈,或是大腿死死钉穿在竹竿上,就那样在坑底惨叫着,一声接一声。
这是兖州人无声的嘲笑。
死去的每一个民夫都比他们更有资格留在这里,因为他们祖祖辈辈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死也会埋在这里。
淮阴是他们的故土!不仅淮阴,自琅琊始,至广陵终,这三面皆敌的徐州是他们的故土!
关羽沉默地看着城墙上每一寸的争夺,沉默地看着那短暂而血腥的叛乱很快被镇压下去,他忽然从马上跳了下来。
“将军?”
这个身材高大的北地汉子紧了紧自己的束腕,又整了整头盔。
“把那些冀州兵撤回来,”他说,“换徐州兵上。”
“是!”
“还有,”他向着身携各色武器的亲随指了指,又摇摇头表示否定,“不要长槊。”
“将军不欲取长槊?那是……”
“拿那对手戟来,还有一柄短刃,”关羽稍稍调了一下自己腰间环首刀的佩带,“我为先登。”
想要靠十几名,甚至是几十名民夫的暴动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是不可能的,他们哪怕手持兵器都无法胜过那些身经百战的兖州兵,何况他们赤手空拳,无寸铁可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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