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许多条水渠该多好?
当陆悬鱼带着兵马自千乘回返剧城时,田豫难得放下了活计,跑出城二十里来迎她。
“将军!子义!”
她盯着自己的主簿,同时也是琅琊郡守的田豫看了一会儿。
“你是留剧城的。”
“是。”田豫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如何把自己晒成这幅模样的?”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几眼。
在她的印象里,武将们经常比文人要黑出几个色号,但这很正常,武将要么打仗,要么得操练兵马,总之隔三差五就要在风雨里奔波。
但田豫是个文官,哪怕她将剧城交给他来守,他也没什么必要从早在外面晒到晚上,晒成这样一幅模样。
“去岁大旱,”田豫说道,“今岁亦然。”
“哦,哦,”她不明所以地说道,“然后呢?”
“将军既守青州,就应做些长远打算,因此听闻袁谭撤兵后,我便在北海四处走一走,见到需要修水渠的地方,就带士兵们过来修一修。”田豫说道,“可能是在田地中奔波的缘故,因此容颜有损?”
“国让能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扶世济民,令人赞叹,”太史慈说道,“不过晒黑了些,怕什么!”
说得一点都没错,但她还是有点在意。
“这些事你来做了,那孔北海呢?”
……田豫深沉地思考了一下,“孔北海在离城十里处迎将军,将军可自去问他。”
俩月没见,她黑了,瘦了;田豫黑了,瘦了;太史慈不用说,虽然没特别黑,但瘦了一大圈儿;
连高顺和张辽都为北海的战事奔波了一趟,也瘦了。
……张辽甚至还剃了个胡子,这是什么道理?表示重视?
但当她远远看到离城十里外那个旌旗,那个仪仗队,那个尘土飞扬锣鼓喧天的场面时,她忽然有一种预感。
……孔融是不会瘦的。
不仅没有瘦,而且看起来开心极了,幸福极了。
仪仗队在太阳下晒着,满头大汗,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穿着玄色官服的孔融也在太阳下晒着,风度翩翩;
同样打扮的诸葛玄叔叔也在太阳下晒着,从容之至。
于是她的目光在附近扫了扫。
不远处的树下铺了几张席子,席子上还放了两壶酒。
……她就知道孔融是不会为难他自己的。
“将军英威,古人不能过也!”这是诸葛玄。
“为将者保安富贵,遇敌畏避者多矣,将军清素节约,不殖货利,亲冒矢石,摧精击锐,古之韩白者亦不能如此!”这是孔融。
……这就吹得过了!打个袁谭而已,怎么就吹到韩信白起身上去了!
她赶紧推脱,“只是唬住袁谭罢了!还是孔北海治理有方,方能令敌军畏避自退!”
“这是什么话,”孔融倒是十分诚实,“他那等不问礼数,只问刀兵的凶恶之徒,我岂能唬住他!”
……也对。
除却孔融诸葛玄之外,北海城中还来了其他客人。
比如说吕布,他那支准备回雒阳去觐圣的队伍终于是出发了,且走到了剧城,因为人太多,所以城内一半,城外一半,又因为他带了许多的骡马牛羊,因此十分热闹。
……进城时还是挺热闹的。
考虑到自己是个女郎,陆悬鱼认为她再凯旋入城时不会受到香包攻击。
……其实就想错了。
听说她将北边不可一世的,连青州刺史田楷都赶走的袁谭给赶回去了,剧城的市民香包跟雪花似的,不要钱地往她身上砸。
……其中有些手工就有点差,还有些不知道是为了增加准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香包里偷偷塞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砸身上还有点疼。
……有一个香包给她脑袋砸了个包出来,她就特地拆开看了一眼。
……里面放了个红线缠着的铜钱,还放了一家三个小子的生辰八字。
……其实香包手工挺利索,她左看右看,感觉这可能是一个想让儿子赶紧脱单的妈整出来的。
……于是她特别敬畏地赶紧又给那三位少年的生辰八字塞回香包里,告诉随从给人家好好送回去。
迎回剧城,但离请客吃饭还有一段时间。
她现在可以在府里休息一下,洗个澡换身衣服,当然也可以抽空跟正在筹备酒宴的孔融聊一聊。
“国让同我说,”她委婉地说道,“孔北海最近很忙。”
孔融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她试探性地,更进一步,“在忙什么啊?”
“北海战事既消,我欲讲诗书,陈俎豆,”孔融看了她一眼,自动切成白话模式,“就是开学宫,聚敛天下名士于此,讲一讲学问。”
“……讲学问。”她呆滞地复述了一遍。
孔融笑着摸了摸胡须,点了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也”。
“顺便也能在雪天里聚一起喝喝酒。”她说。
……周围好像突然静了一下。
她站在廊下,一墙之隔的里面是主室内忙忙碌碌的婢女们,一墙之隔的外面也是忙忙碌碌的仆役们。
只有她和孔融两个袖手站在这里,只聊天,不干活。
……尤其她身边这位,准备持续性地不干活,听了她这样的酸话,也不生气,还哈哈大笑起来。
“辞玉这就不懂了,”他说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
……她最需要他干活。
……其实也不是说她就需要孔融这位孔子后裔帮她什么忙,她就是有点强迫症,尤其是看到田豫晒得跟非洲黑叔叔似的,孔融还在这里神清骨秀白白胖胖,她就心里不平衡,总想改造他一下。
但她认真想一想,她真正需要的肯定不是孔融。
她需要一片安定的,繁荣的领地,可以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将这个目标拆解一下,那就变成——
“……粮食?士兵?土地?”
孔融瞥了她一眼,“你最需要的不是人吗?”
“我是需要人,”她愣愣地说道,“但你招来那些名士,既不能种地,也不能打仗,我也不能好意思给他们变成粮食……”
她脱了戎装,换了一身布衣,蹲在剧城州牧府外的墙根下,确保太阳晒不到自己之后,有点纳闷地注视着这座城池。
……她被孔融赶出来了。
……准确说是孔融被她杠上开花地杠过之后,气得请她出去溜达一圈,等酒席快开始时再回来。
于是她就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转转了。
距离酒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剧城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街头巷尾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她盯着一个牵了两头猪却不忙着去市廛,而是起劲地跟路边小贩打听今天这桩盛况的农人背影,感觉很熟。
“刘大!”她抻脖子嚷了一声。
那个牵了两头猪的男人立刻回头了,然后眼睛一亮,努力拉着猪就跑过来了,“将军!将军今日也见了陆将军入城的盛况么!可恨这两头畜生!牵着不走!打了倒退!倒让小人在路上耗费许久!”
“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安慰道,“我听说陆将军被香包砸了满头的包。”
“听说那位将军容色极美,令人见之忘神,是也不是!”
“……应该不是,据说就是个相貌平平的俗人罢了。”
刘大有点不高兴。
“将军,不是小人无礼,”他说道,“陆将军立下这般功绩,身边又有许多世家子追随,相貌怎会平平无奇!恐怕以将军的年岁还不懂女子之美罢了!”
她呆滞地眨眨眼。
“……没错,其实细想一想,那位陆廉将军确实是个绝代佳人,其实我就是得不到她的青睐,所以有些怨愤罢了。”
“将军虽年少,却是个仁义君子!依小人之见,将军不如——”
“没事,没事,刘大哥不用这般上心,”她臊眉耷眼地说道,“那陆廉看不上我也不打紧,我这人心宽着呢。”
刘大当然不是跑来看凯旋的小陆将军有多美的,就算看也不必带两头猪,因此关于“陆廉将军到底有多美”这个牙疼话题告一段落之后,陆悬鱼还是问起他近况如何。
“今岁又逢旱,小人的妇人与小人商量,卖了这两头猪后,打一口深井……”
她听着刘大的谋划,关于这个夏天要怎么安排才能尽量让粮食不太减产,要怎么样减少开支,又要怎么样抚养孩子。
“等到秋天就好了!”他最后做了这样一个乐观的预测。
她搓搓脸,想起了正在四处修水渠的田豫,又想起了忙着建学宫的孔融。
“你觉得……”她忽然说道,“要是孔北海修了学宫,引了许多地方的名士来这里讨论诗书,讨论……讨论祭祀,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觉得自己问得很奇怪。
刘大是个居住在城外的农人,他哪里会理会这些事?
因此答案肯定不是“好”,也不是“不好”,而是“与我无关”。
但刘大的回答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那自然是一件喜事!”他听过之后立刻问道,“将军这消息可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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