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是硬走剧情呢嘛?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啊。
…
安静的喜殿内,鱼宝魂飞魄散。
卢月嬷嬷扑通一声跪在轮椅旁:“王爷!王爷不可,万万使不得啊!”
身为王府管事的卢月嬷嬷,从前伺候过已故的先王和先王妃,算是看着晏希驰长大的老人。
她心下明了,新娘自尽一事定是惹恼了王爷,又或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大愉快的往事。
他本是常年习武之人,这要一个失手给人掐死可怎么办?到底天家赐婚……传出去不像话是一回事,圣上那里没法交代才是大事。
话说半年前西疆行曳一役,王爷痛失父兄,自己也去了半条命。期间他陷入昏迷,卧床长达半年之久,醒来后身上的伤是养好了,膝下双腿却因异毒浸染,药石无医。
司天监的人按圣上旨意专门算的,说这江家女的生辰八字与王爷乃天作之合,嫁过来冲喜,或许会对王爷的双腿有所助宜,指不定哪天就能站起来了。
虽迷信,但作死马医,未尝不可。
所以江家女还未发挥“冲喜”的作用,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然而无论卢月嬷嬷如何请求,晏希驰不为所动。
他面上神色看似漠然无波,修长的指节却在不断收拢,手背上青筋凸起,被苍白的肌肤衬得三分狰狞。
眼见那江家女面色青紫,已经快板不动了。
卢月嬷嬷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试探着说:“王爷,您就这样掐死王妃,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顿了顿:“不如您留她一命,待日后慢慢折磨?”
阿凛、丫鬟们、医师:“……”
江莳年这会儿要能听清人说话,一定会想当场给卢月嬷嬷唱‘我谢谢你’。然而就是如此荒谬的提议——晏希驰还真有片刻迟疑。
感觉掐在脖子上的手放松了力度,莳年气都还没喘匀就赶紧表态:
“臣妾不过是脚滑摔破了头,夫君有话好好说。”
咳嗽了两声,江莳年憋的满脸通红:“臣妾满心欢喜嫁来王府,一心盼着与夫君共度良宵,何来的寻死一说?”
“夫君您误会臣妾了。”
端得一副柔弱姿态,此刻的江莳年堪比病中林黛玉,喘气咳嗽间眼尾通红,生理性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饶是心底觉她晦气,一来就冲撞王爷的卢月嬷嬷,此刻也觉她有三分可怜。
可是——
晏希驰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她翕张的唇,嗓音淡而清冽,一字一句无情拆穿道:“先前云霜阁的下人来报,江姑娘撞柱时,陪嫁丫鬟都没能拉住。”
“没拉住很正常,地上太滑了嘛。”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铺着软毯的地面。
江莳年才刚穿过来,还真没注意过这种细节。腿下被大概桂圆红枣之类的东西硌着,很不舒服,她上半身后仰着,一手抚在自己脖子上,另一手则撑在床沿上。
是个很屈辱的姿势,只能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无辜且真诚一些。
晏希驰却分明感受到,她在害怕,还在撒谎。
他指节摩挲着少女紧绷的下颌,玉瓷般苍白的面容被烛光照得明明灭灭,辨不出喜怒。
“江姑娘这番话,可当真?”
“当然了,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原来如此。”
晏希驰垂眸,唇边挽了隐隐讥诮:“可惜了,本王不信。”
江莳年:?
“想死是么。”
视线扫向那根朱红色的殿柱,晏希驰声线漠然无波:“准了,当着本王的面,烦请江姑娘再撞一次。”
江莳年:???
作者有话说:
一个女鹅攻略反派失败,后“移情别恋”,被反派追妻火葬场的故事(火葬场不惨烈,整体救赎向)
男主开篇行为是有原因的,后边展开了会解释。
祝小天使们看文愉快\( ̄︶ ̄)/
第2章 残废又怎样?(修)
对于反派提出的无理要求,江莳年仿佛双耳失聪,就……没动,直到脸上的“血泪”一不小心滴在了人家手背上。
“……”
晏希驰眉宇轻拧,并不明显但一看就有些嫌恶地收了手。
江莳年怂了吧唧地往后缩,一秒在彼此间狠狠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觑着对方接过随侍递来的巾帕,安静又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手很漂亮,但他擦就擦吧,视线却一直在她身上,那眼神空凉凉的,又仿佛在无声嘲讽:不是很有骨气?你倒是撞啊。
解释过了也示弱过了,软的不吃莫非喜欢吃硬的?思来想去,江莳年也不敢真硬啊,这狗男人能二话不说锁她喉,会不会再次动手,把她拧起来往柱子上怼?
刚一想象,脑海中就有画面了,不行,她得主动些。
“是不是只要臣妾再撞一次,夫君就能原谅臣妾脚滑的事情?”江莳年红着眼眶声音微弱,脑海中第无数次呼叫系统,系统却跟死了一样。
晏希驰敛眸睥睨着她,眼睫在幽幽烛光中投下阴影,不置可否。
如果江莳年像后来那般足够了解他,就知他在等一句真话。
但就是因为不了解——晏希驰此刻静默看着她,对她来说就是死亡凝视。关于苟命并活过今夜,江莳年自知耍不出什么花样,只求不得罪他,最好能取悦他……
话说这种掌握他人生死还一副冷冷清清的装逼模样,江莳年是非常反感的。
但她现在哪有反感的资格?她现在可以人在屋檐下:“夫君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
“那臣妾现在就让您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听话?”
“我真撞了啊……”
许是她太怂了,又或太能苦中作乐,这几句话之后,江莳年明显感觉晏希驰周身散发的阴沉之气,隐隐消褪了那么一丢丢。
想起小说中那些个身体有缺陷的,特别是反派这种角色,通常心理都不太正常,她该不是刚好满足到对方什么恶趣味了吧?
啧。
江莳年起身,下床,提着裙摆慢悠悠走到那根高大的殿柱跟前,端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腿都要软了。
卢月嬷嬷有点迷茫地看着她。
鱼宝轻唤了声:“姑娘?”
老医师和阿凛很迷。
晏希驰则靠着轮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江莳年拿足气势,特地选了个反派能看清楚角度,朝原先那个位置狠狠……极轻极轻地撞了一下。
众人:“……”
“臣妾撞了,如何,夫君可还满意?”江莳年泪眼婆娑,凄凄艾艾。
狗男人只说再撞一次,又没说必须得撞死,江莳年没有办法,只能钻一下他话里空子。
至于后果?看命吧。
毕竟她也打不过反派,在这明显仿古代封建男权的书中世界,想报警也没地方去啊。
凤眸微眯,对于她的“演出”,晏希驰淡声道了三个字:“不满意。”
玩呢嘛?
江莳年一下有点急了,表情也快绷不住了,体内的叛逆和狂躁因子蠢蠢欲动。
一边在心下给晏希驰贴了“人模狗样、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不依不饶”等负面标签,一边怂了吧唧地试图讲道理。
“夫君怎么就不满意呢?”
因为疼和委屈,江莳年这会儿捂着额头,声音是正儿八经有点哽咽了:“多大点事儿您至于吗?”
“给您说了臣妾脚滑您不信,就非得认为臣妾是瞧不起您,不愿意嫁给您所以故意撞柱子的嘛?!”
如果江莳年没猜错,原身被掐死的百分之五十原因应该就是这个。
“求求夫君您好好看看,你看下臣妾像是想死的人吗?请您务必自信一点,臣妾凭什么瞧不上您,像您这样英俊又美貌的男人,残废又怎样?臣妾就好这口不行?!”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凶,江莳年咳了一声,迅速切换回先前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殷切道:“所以夫君……您能不能大方一点,咱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事儿直接翻篇了,成吗?”
…
殿外有风过,风里裹挟着淡淡的独属于夏日才有的花木芬芳。
此时此刻,殿内仅有的几人都有点心情复杂,视线通通瞩目在新娘身上,仿佛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江莳年也顾不得ooc了,因为按照原身设定,她今夜得是“贞洁烈女”才对,但那样的话肯定只会死得更快。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新娘在挑衅他们王爷。
但你要说挑衅吧,好像又不完全是,好像还带夸人来着?
乍听很硬气,实则句句卑微,并且这一连串下来,都不知道重点该挑哪句听了。
尤其那句“残废又怎样,臣妾就好这口”——
卢月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新鲜的说辞。直白,赤.裸,充满勇气,还有点羞耻……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江家女。
而江莳年一副有气不敢撒,明明咬牙切齿却还要一口一个“夫君”,一个一个“您”,看着又怂又有骨气的样子,给晏希驰……看愉悦了。
姑且说是愉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