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传遍四境,这消息自己长着腿跑到大凉境内,,到陛下耳朵边去,京城里可还有个回不去家的突厥使团呢。”
当初留那二皇子一命是怕突厥狗急跳墙,现在可没什么畏惧,就算这一帮,无声无息地死在京城,对外只说悄悄回突厥去了,也没人过问什么。
“知道了!快走吧!”姜帅听兰时提起太子就心口绞痛。
旁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既嫁出去,便由夫家烦忧去。
他们家这个,不嫁出去还把太子招进门来了。
二人双双往他眼跟前一站,便给他添了无尽的烦恼。
兰时带着肖夙,忙不迭退下。
不过百步便碰上了十三。
兰时才要开口便被十三拦住,十三单臂将肖夙举起来,“这便是那孩子吗?刚刚吴钩已经寻我报过了。”
肖夙乖乖地没有挣扎,任由十三将自己举过头顶,北风吹乱了他一头卷发,带起的沙砸在他脸上,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我方才将整个俘虏营都走了一遍,不得不说,杜娘子真是高招,她这法子换个人都用不了。”
满屋子神态各异的突厥俘虏,听守卫说,只有杜娘子带着小家伙,平和地不像话,与其说是被俘,他们母子,更像迁居,很是安之若素。
而后便是今日,她想讨口水喝,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吵没两句,她身后的突厥人都围了过来,守卫看情形不对亮了刀。
杜娘子觑着这机会便撞了上去。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变故上,小家伙从一众成人的脚底下爬了出去,当真寻到了关押突厥王的营帐。
“小家伙滚了一路,脏死了,我带他去洗洗。”
十三故作轻松,单臂夹着小家伙走得飞快。
兰时在后头瞧着,肖夙绷直了腿,还伸直了手臂,做出了个凌空飞行的姿势,看起来还挺高兴。
能让这小家伙没防备的开心,这也是十三的本事了。
“走吧,你身上伤还没好呢,莫在外头吹风了。”
太子殿下才给陛下写了信寄出去,立刻捧着兰时的斗篷追了出来。
太子将那斗篷给兰时披上,揽着她往回走。
“已经柳暗花明,剩下的都无须你操心了,若不放心肖夙,重开突厥王庭时,你陪着去便是。”
出来半日,兰时身上都是冷的,太子殿下不由得搂得更紧些。
“初一哥哥,咱们真的很幸运,对吗?”
前世已成夫妻,还能得这一世解开心结,修正错处的机会。
她的兄长们,杜姐姐,他们却连亲眼看着愿望实现的机会都没有。
尤其是杜姐姐,她明明可以不用寻死的。
兰时往太子怀里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体温。
“是啊,我的确是太幸运了。”
幸运到愿意当即完婚,愿意放弃帝位。
太子低了低头,兰时头顶温热片刻,她闷闷说:“虽然……”
有些事做得,也不悔,但兰时说不出口。
佯装镇定命令道:“但你现在不许提亲求娶,还没天下大定呢。”
四境不稳,何以成家。
太子殿下讨价还价,“那你不许赶我回京!”
兰时抿唇,这个不行。
“北境军还在突厥境内呢,重开突厥王庭替突厥易主,美化此次出兵突厥的动机,很容易激起民愤的,你在这里,有个闪失我该如何?”
兰时没法想,杜姐姐和六嫂能一忍九年,可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忍得下去。
“那你有闪失,我又该如何?”眼看着她身上新伤叠旧伤,一点儿不心疼自己,他怎么能在这个当口走。
“你不是派了飞羽卫在我身边吗?有太子近卫保护,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兰时拿一双哭肿的眼睛去看太子,被太子殿下半捂住,冰凉的手贴在兰时眼皮上,让她舒服地叹了一声。
“少来!能被小将军一招制住的飞羽卫,显然护不住你。”
眼瞧着兰时的营帐近在跟前,太子殿下却揽着她依旧往前走,“既供了杜师姐,那帐子就给肖夙住吧,十三将军说会陪他一起住。”
太子殿下暂时缚住了雄鹰的脚,将她挟回了自己的营帐中。
帐帘一下便无赖道:“我已经上书给父皇了,会留到突厥事了,现下端看突厥何时能稳下来。”
兰时脱了斗篷搭到架上,“初一哥哥可不许言而无信,你答应我的!”
“若是没有肖夙,我的确是准备过了年就走,回京里押着那突厥二皇子过来再与你汇合。”
可如今有肖夙,于大凉,的确有了个十分正当的理由。
协助突厥王清君侧,铲除了大皇子二皇子逆党。
但突厥官员与百姓,认不认这半大主子都不好说,更不必说,兰时还想顺势让肖夙举降书将突厥国土并入大凉。
等到那时,世上再无突厥,这名正言顺的突厥王,成了大凉异姓王。
谁知会不会又是一场祸事。
“总之我不愿再与你分开。”没人能与他保证他能在京城等回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姜兰时。
若是北境军再抬回一架棺椁呢?
前世是对不住独子,那今生就要对不住父母与社稷了。
“所以初一哥哥之前说过的许多都是骗我的?你说让我做我自己的!”
兰时眼也不抬,把玩着桌上新插瓶的一枝春,心里将可能发生的祸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觉得太子不能在此地久留。
太子殿下却软化下来,将她圈在怀里,二人双手交叠按在那瓷瓶上,“这也好办,速战速决就好。带兵行军,阵前杀敌,是你的强项。算计人心,稳定朝局,便交给我,没道理能镇住大凉的太子,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突厥。”
兰时看太子殿下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真放心了许多。
萧褚胤言出必行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相信。
也似是要验证这一点似的,突厥王的传位诏书,在一夜之间传遍了突厥,绢帛宣纸,雪片一样飘下去。
北境军攻入突厥王城时的确来势汹汹,还引了火,几乎炸掉了半座突厥王宫,收缴了军械粮草,羁押了突厥王族与几位手握实权的大臣。
城内百姓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
起初百姓也内心惶惶,人人自危,不敢出门,但见北境军清理了战场便只退到城外围城,真的不迫害无辜,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从试探性地出来采买,到大大方方打开门来做生意,也不过几日时光。
今天城里到处在传这诏书,有小半数人都信了这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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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回京 ◇
◎好一副圆夜图。◎
这等大事, 姜帅特意着人去同战俘营内关押的突厥大臣说了一声。
被扎成一捆的突厥权臣们,各个面如菜色, 十二琢磨出来捆人法子, 乌泱泱捆了一圈,偏偏谁也瞧不见谁的脸。
十二按着猪蹄扣捆的,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三步一人地围着他们守着。
怕这些文臣歪心多, 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脱困法子,十二还选了专人轮岗, 熬鹰一样看着。
这会儿听了这消息,也没能将人诈得清醒些。
太子殿下正是在这时候带着十二踏进这四面漏风的营帐里的。
飞羽卫摆了桌案,熏香并太子殿下那铺着厚毡的圆椅。
太子殿下披一袭黑氅, 墨玉一样的眼扫过那一圈人,不带任何情感,如同在看死物。
太子殿下在圆椅上落座,立时有飞羽位捧热茶奉给他。
北境的陈茶,谁也只是寻常井水,但在此刻, 茶香丝丝缕缕飘起来, 勉强能传到帐内俘虏鼻端。
还真有几个闻着这香气清醒了些,尽力聚着精神朝这锦衣男子身上瞧。
能在突厥做到位极人臣,眼力起码是一等一的,都能瞧出这人,身份贵重,且绝非善类。
太子殿下将那粗瓷茶盏搁在手里, 并不去喝, 只让这茶香和着熏香, 去去这帐子里的馊气。
十二站在太子殿下后方,银甲配刀,来者不善。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便有一人拿出突厥语写就的传位诏书,抖开,再次给这一圈人看了一遍。
“诸位可有看法?”太子殿下说的是大凉话,此话一出,突厥臣子皆静默不语。
十二扮演护卫,十分入戏,尽职尽责地将太子殿下的话译了一遍。
连语气也模仿地惟妙惟肖。
“大凉撕毁协定,侵我国土,已是不仁不义,还想颠倒黑白,坏我突厥国祚!”
中间那人,满脸胡茬,眼窝凹陷,眼睛费力瞪得溜圆,怒视太子。
只是到底是饿了多日,原本应当气势逼人的话,说出来有气无力,半点威慑都无。
纵使太子殿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能料到不会是什么真心顺服的话。
不等十二弯腰翻译,太子殿下一抬手,方才抬案的飞羽卫走上前去,薄刃寒芒一闪,方才叫嚣那官员便软趴趴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