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在同情可怜崔辰安被他人欺负。
细腻的指尖落在伤口的边缘,令得崔辰安身体一僵,鸦羽一扬,抬眼看向池珞来。
原书中曾写,
“少年眼尾是略略下垂的,瞳孔是纯粹的乌黑,眼白也是干净的白。流曳的眼尾后一道伤口,应当是被开阳峰弟子伤及到了。分明是显狼狈之际,却不改他容颜昳丽,漂亮得罕见。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看,撞进他眼中的人满脑子兴许只剩下了一个词“惊鸿一瞥”。 ”
而当池珞真正地面对面撞进崔辰安的眼中,这才真正知道原书没有说谎。
池珞自己就很擅长运用自身容貌的优势造成他人恍神或者是怜惜的效果——
可是崔辰安的功力显然并不逊色于她。
被那样的一双眼眸专注地盯着,任谁都会溺毙于其中的乖顺中,一时间脑中除了“惊鸿一瞥”全无其他想法。
年少时若是见了崔辰安这张面容,恐怕在今后的日子里很难再被容颜惊艳。
“崔辰安,字衔月。”
古时诗中,常有“山衔月”“云衔月”之类的描述,而其中的“衔”,意为遮掩。
“本是朗朗明月,却遭阴霾遮掩,因而生性残缺。”原书曾有一句是这般描述崔辰安的。
崔辰安侧过脸来,似是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池珞触碰的手,一双眼眸像是易碎的琉璃:“我没事的,师姐。”
这个在系统面板上危险度满级的攻略对象,此时却像极了一个无辜、乖巧、可怜的漂亮师弟。
池珞清晰的知道,少年小兽般紧绷着的身子全是伪装,在这张小羊羔似的皮囊下全是他难以压制的狼性。
哪怕他确实装得像一只乖乖巧巧的毛茸茸大狗勾,眼尾眼白却是无意识流曳出满身反骨。
池珞指尖一收,从崔辰安的眼尾移开。
崔辰安紧绷的身子一松,看起来像是内敛至极的少年陡然得到了放松……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崔辰安厌恶他人的触碰罢了。
池珞唇角啜着难以察觉的浅笑,懵懂的眼眸假装识不破崔辰安的演技。
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见好就收。
“别乱动。”池珞忽然再次上前,指尖变本加厉地顺着少年的下颚捧起他的脸来,目光转过鼻梁,再落至伤口。
但是她才不。
指尖的触碰传来,崔辰安心下一冷,抬眼就盯着池珞白皙而纤细的脖颈,目光隐晦而阴冷。
池珞却恍然未觉,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伤口,眼眸微侧,眸中干干净净,好像是真正为师弟伤口操心的好师姐。
好天真澄澈的模样……真惹人厌恶。崔辰安的眼黑眼白中藏着的,皆是极致的冷。
真是可笑,一个从来没理会过他的师姐,又怎么会忽然对他展露这般的关心?
好感度,负十、负二十、负三十……
负一百!
警报声滴滴响起。
【宿、宿主!】系统颤抖着声音,听着崔辰安的好感度极速降至冰点,它几乎是染上了哭腔,【攻略崔辰安也不是不行,但是宿主你还是好好攻略吧,他的好感度都、都快要跌停了。】
【嘻嘻。】池珞不改神色。
【宿主你还笑,他要是太讨厌你的话,很可能让下手杀了你的。就算瑞鹿的身份能够护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啊。】系统语速加快,苦口婆心,【瑞鹿早已经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了,神仙来了也难救。再过上没几个月就是瑶池之战,到时候瑞鹿世家覆灭,宿主你便是彻彻底底的孤立无援了啊!】
【那他还会把我关进春深台吗?】池珞可怜兮兮地问着,纯粹的眼眸像是被惊扰的水面,眼尾潋滟上淡淡的红色。
【然后欺负我、凌虐我……】
【然后把我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嘿嘿嘿……】
但是唇角不住地弯起。
系统:【?】
你这个关注点不太对吧宿主!
那个唇角的笑意又是什么鬼!
“师姐,我可以自己来的。”崔辰安再次抬手试图挡开池珞的手,声音仓促,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阿珞,这是怎么一回事?”远处温似旻的声音在同时响起。
温柔如水的声线直接就将崔辰安的声音盖了去。
崔辰安看着池珞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收,转身便迎着温似旻去,他只见得到她脑后……那鸦发上的银簪流苏白玉晃得显眼,似乎在彰显著主人的欢欣雀跃。
“师兄!开阳峰的弟子们刚刚在欺负小师弟。开阳峰的师叔前些天才说要整治门派中的欺凌之事,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猖獗。”池珞鸦羽微微压下,对着温似旻告状道。
“这、分明是崔辰安这竖子算计我们。”反应过来的林许脱口而出,说完便心道要遭。
林许看到了远处来的温似旻。
温似旻身为沧海仙尊座下大弟子、玉衡峰大师兄,身世修为皆是不斐。虽说与林许平辈,但也执有玉衡峰副印,常协助沧海仙尊管辖玉衡。大多人尊称他为“无垢君”。
他的性子称得上是温柔可亲,但这并不意味着林许能够明着欺负他的小师弟。
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个珍惜无比的瑞鹿在告状呢!瑞鹿珍贵又脆弱,与瑞鹿相关的事情一向是不会轻拿轻放。
“温师兄,我、我们……”林许试图开口辩解。
那边温似旻手上一挥,玉衡峰的副印印信,就在虚空中拟成,当着开阳峰几个弟子的面呈送至了执法堂。
这下几人彻底慌了。千山缥缈峰执法堂通常不出手,一出手便不会轻拿轻放。他们欺凌他人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而门派欺凌的后果便是……逐出千山缥缈峰,永生永世不得招录。
“崔,崔师弟,我们并没有要欺凌您的意图啊!”其中一个弟子大步扑前来,试图去恳求崔辰安。
温似旻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务,抬手用屏障将几人一圈,便把人桎梏住了:这些弟子们就只能在阵法里等着执法堂来做判决。
崔辰安倒是最后瞥了林许一眼。
在他人难以看到的角度,低低唇语着什么。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又隐下。
林许怒目圆瞪,抬手对着屏障轰然一击,却是徒劳无功。他狠狠地抬眼剐了崔辰安一眼,而后阴凉恶毒的目光一转,盯住了那道干净纤细的身影。
江畔的垂柳依依,阳春三月还有风筝在上边飘飘悠悠。林许盯着上头的风筝,眼神依旧是淬了毒,他的尾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呸,仗势欺人的狗东西。”青鹤隔着屏障对林许淬了一口。
招元桃倒是饶有兴趣地抬起剑戳了戳屏障。
飞的正好的风筝忽而一头栽下,落在垂柳上。江对面的孩童见风筝落了,兴奋地拍起掌来。
“刚刚阿珞你一路用了加速符箓,身体怕是会承受不住,有没有伤着哪里?”温似旻上下看了看池珞,又道,“你若是受了欺负,千万要与师兄说,莫要怕那些恶人威胁,师兄会替你做主。”
“我没有什么事情,小师弟的伤就有些重了。”池珞弯弯眸子,“就是他性子单纯害羞,怯于让我看伤。”
忽而被点到,崔辰安收回流连在温似旻和池珞间的若有所思,下意识扬起一向单纯无辜的笑来。
“小师弟怪可怜可爱的。”池珞忽然这么一句,眼眸里通透得都可以直直看见崔辰安的倒影。
崔辰安一顿。
可怜可爱?
真好笑。
池珞蹲下身来,鸦发顺着她的肩膀温温柔柔地顺下,泛粉的指尖掠过束缚着崔辰安双手的缚灵锁,缚灵锁“咔嗒”一声应声掉落。
“师姐。”少年的声线礼貌却带着不易察觉到的疏离。
池珞突然意起,翘头鞋往前蹭了蹭,离跟前少年的皂靴更近了些许。
“别叫师姐了,多生分。”池珞的心思在嘴边转了半晌,“不如亲昵点,叫我……姐姐?”
要是别人说这话,就像是调戏,可是池珞气质纯粹干净,那双眼眸看上去轻灵轻灵的。不像是在调戏,更像是发自肺腑的。
崔辰安倒是没有避开,他反而身体前倾,乖觉地喊了声:“姐姐。”
少年清朗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一下子钓到了池珞心上。扑面而来的似乎也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假亲昵也勾人得紧。
草木的清香煞是好闻,而这层清香就像是蜜糖最外层最清甜的糖衣,里面包裹着的不知是怎样的恶意。
“胡不归……胡不归!”
江畔的折柳曲忽而在这时响起,是孩童的声音,清脆诡异,如哭似泣,延时的颤音激得人头皮发麻,灵魂都跟着发毛战栗。
所有人手中的玉牌“嗡”地一声响起。
“是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就是这个!”风唳从腰间欻地抽出剑来。
“当心晦雾。”温似旻冷喝一声,一边手上从乾坤袋中取出护体蝉衣往池珞身上一披,“这垂柳不对,许是察觉的到灵力波动。”
宽松的护体蝉衣自上而下落在了池珞身上,鸦发被衣裳盖住了半边,愈发显得她脸不过巴掌大,看起来漂亮脆弱。
拖后腿的。招元桃不由得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