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走后,荣楚一个人坐在棋盘前,想着刘旭说的话, 不由得笑了,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不过生于皇家能有这般单纯率真的心性也实在难得,既是难得, 他必然会好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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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刘启正在看折子,周数从外面进来了,他抬头看了周数一眼,问道:“事情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都查清楚了,信中所言不虚。”周数回道。
刘启紧了紧手中的朱笔,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所以之前的种种都是他的手笔,他就是想让我们兄弟互相残杀,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属下还查到,荣楚那位师傅是前朝的余孽,那人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颠覆大邺朝纲,荣楚便是他手中最得力的棋子。”周数再道。
刘启闻言猛的一用力,手中的笔便折成了两截,他怒道:“孤一时一查,险些引狼入室!”
想到人是傅宁带回来的,刘启再道:“傅宁定然与他是一伙的!”再想到之前荣楚还让他重用刘阳,他又断定,“还有刘阳也是他的同伙。”
之前没有得知荣楚的真实身份前,并不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真是处处透着疑点,刘阳一定早就与荣楚狼狈为奸,刘始就是他们俩合谋弄死的,如今刘阳投靠了他,他们俩肯定在暗中谋划要对付他。
这群狼子野心的狗贼!
“殿下,事关重大,我们要不要禀明皇上?”周数询问道。
刘启想了想,摇头,“不行,不能让父皇知道,如果父皇知晓此事,定然降罪于孤,不如孤将一切解决再禀明父皇,到时父皇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认可孤的能力。”
之前的种种已经失了父皇的心,如果这件事情再让父皇知道,父皇定然会废他太子之位,所以他必须得先将事情瞒下,等处理好了再说。
“那殿下准备怎么做?”
刘启站起身走了几步,道:“你先把荣楚底细全部查清,孤要来个一网打尽!”
“是,殿下!”
“记住,千万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刘启提醒道。
周数抱拳道:“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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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雨花阁背后之人竟然是您。”傅宁推着荣楚走在去雨花阁的暗道中,得知一切后感叹道。
荣楚笑道:“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正是消息密集之地,也能掩人耳目,方便行事。”
到了雨花阁的暗门处,彩釉打开机关。
暗门一开,入目便是一个宽阔的密室,那密室中有无数的架子,还有许多人在里面忙碌。
“这是……”傅宁没想到暗门里还别有洞天,吃了一惊。
荣楚道:“这些都是雨花阁的花娘们打探到的消息,花娘们把消息打探出来后,便会投入这个密室中,然后由专门的人归总记录。”
“少主!”忙碌的人见荣楚来了,纷纷行礼。
荣楚扬手让他们继续,然后让傅宁推他到一个架子前,他从架子上拿了一卷书递给傅宁。
傅宁打开一看,竟是朝中一位官员的资料,上面不但有他的详细资料,还有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打蛇打七寸,这拿住了对方的把柄,还怕对方不束手听命吗?
傅宁心中惊叹,荣楚虽然才进京不久,但他的势力早已经渗透京城内外,这些谋划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为了回来复仇,他不知在暗中付出了多少精力,难怪荣楚的身体会那般孱弱,如此精心谋划,岂不是伤神伤身?
见傅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荣楚轻松道:“傅将军不必如此,我走这条路虽难,但是我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我只是怪自己没有早些遇到先生,这样便能替先生多分担一些。”傅宁自责道。
荣楚笑道:“现在也不晚,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倚仗将军。”
“傅宁定然万死不辞!”傅宁抱拳道。
荣楚拍拍他的手,道:“我带你四下看看,然后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好。”傅宁应下,推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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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属下查到荣楚最大的联络点是一个名为雨花阁的风月之地,那里明为风月场所,实则是荣楚掩人耳目用于打探消息的地方。”
刘启正在擦匕首,闻言动作微顿,“雨花阁,风月之地,正好孤还欠他一顿酒,也是时候还了。”
想了想,他再道:“刘阳依附孤也有些时日,孤一直未重用他,也是时候好好重用一番。”
“殿下的意思是……”
刘启看了看锋利的匕首,眸光冒着杀气,“把事情安排妥当后便透露给刘阳。”
“透露给四皇子?”周数不明白,“如果四皇子通风报信怎么办?”
刘启道:“如果通风报信就证明他与荣楚是一伙的,孤便将他一并除掉!”
现下刘始和刘耒死了,就剩刘阳和刘旭,刘旭是个懒散之人,暂不是威胁,只要把刘阳和荣楚除掉,他便高枕无忧了。
“殿下这是要一箭双雕?”周数笑问。
刘启点点头,用力一掷,匕首扎在了桌面上,“这次孤要让所有人知道,孤才是大邺未来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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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替镇国公府洗刷清白,必得站在权势最高点上,眼前,通往顶端的路上有两块挡路石,一块是太子刘启,一块是安武帝,须得将此二人除掉。”荣楚手指在纸上点了点,朝对面的傅宁道。
如今一切都安排妥当,只需要一个时机就能动手。
傅宁闻言拧了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出声道:“此二人终究是您的血肉至亲,真的要如此做吗?”
“血肉至亲?”荣楚仿佛听到笑话,“他们从未把我当成过血肉至亲,我又何必把他们当血肉至亲?我乃至整个楚家,几百条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他们通往至高权势的垫脚石,是他们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情绪激动之下,荣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少主!”彩釉和夜行都紧张起来。
彩釉忍不住怼道:“傅将军可听说过一句话,未经他人痛莫劝他人善,少主所经受的一切你永远都不能感同身受,你不过简单的一句血肉至亲,可对少主来说却是剜心之痛。”
“傅将军不久才经历过失去至亲之痛,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吗?”夜行也指责道。
傅宁自责不已:“是我说错话,是我的错。”
他只是担心荣楚弑父杀君,遭世人唾骂,所以才……但他却忽略了荣楚的遭遇,实在不应该。
“不怪你。”荣楚端起茶饮了一口,方缓缓止了咳嗽,“于理上,他们确实是我的血肉至亲,你也没说错,但于情上,他们却是不配成为我的血肉至亲。”
“是,他们不配。”傅宁点头道。
见气氛不对,荣楚道:“商议了好几日,大家也疲乏了,不如出去喝杯酒听听曲,松快松快。”
“我推您出去。”傅宁赶紧站起身。
一行人出得外面,凤四娘见状赶紧迎向前,“奴家给几位客官收拾出一间上好的雅间,几位爷这边请?”
荣楚点点头,几人跟着她进了一间雅间。
“这间雅间可以看到楼下的歌舞以及热闹,是我们这最好的雅间。”凤四娘带着他们进了房间,笑着介绍道。
荣楚几个来到桌子前,果然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楼下的一切,关了窗子又能隔绝那些热闹,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清静,确实是个好地方。
凤四娘又让人上了好酒好菜,这才退了下去。
傅宁和荣楚便靠窗而坐,一边饮酒一边看外面的歌舞表演,倒是十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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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阳正在府内看书,孙进带着周数进了屋,“四皇子,周大人来了。”
“周大人怎么来了?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刘阳赶紧放下书起身问。
周数道:“四皇子,殿下发现荣楚是前朝余孽,让四皇子带人前去捉拿。”
“荣先生是前朝余孽?”刘阳大惊,“周大人,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数道:“千真万确,殿下已经查明一切,这是四皇子立功的大好机会,殿下把这个机会交给您,您可千万不要让殿下失望。”
“请太子殿下放心,本、本皇子一定将人拿回来!”刘阳咽了口唾沫,答道。
周数点了下头,“事不宜迟,四皇子立即出发吧,荣楚人在雨花阁,您不要让贼人跑了。”言罢,他抱剑一礼,转身离去。
待人走了,孙进急道:“四皇子,您真的去捉拿荣先生吗?”
“让本皇子想一想。”刘阳觉得此刻心乱如麻。
荣楚怎么会是前朝余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他应该相信周数的话,听刘启的命令去拿荣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刘启不可信,他觉得这当中有什么阴谋。
多年来处于劣势生出来的不安全感让他察觉到了危机,这一切,会不会是刘启对他的试探?
“四皇子,不能再等了,要是让太子知道您拖延,说不定会疑心您与荣楚是一伙的。”孙进急道。
一伙的?
刘阳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刘启对本皇子的试探,刘启查出荣楚的身份明明可以直接去拿人,为何要让本皇子带人去?刘启一定以为本皇子与荣楚是同伙,让本皇子去就是想看看本皇子会不会向荣楚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