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脚步声响起,傅沉欢往她这边走,黎诺先把系统退了。转过身,傅沉欢正走至眼前。
她自然地牵他的手,“沉欢哥哥,是霍将军来信吗?西南境的流匪解决了是么?”
“嗯。”
“那他们接下来去哪里?”
傅沉欢沉吟,“我已吩咐他们前来。”
咦……为什么?
黎诺想了想,不明所以:“可是霍将军带的都是龙州军精锐,我们这里地处两国边境,若有此动作,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傅沉欢弯了弯唇,轻轻摸一下黎诺的脑袋:“诺诺,怎么开始想这些了。”
他低笑,“你不必操心,只安心便是。我都有数,会处理好的。”
更多的话,他不想对眼前的姑娘说——只想让她无忧无虑,每日欢喜快活,那些隐藏在暗流下的事情,半个字也不要听到。
除了带诺诺寻医治病,亲自探一探北漠的虚实,是他不得不来北漠的第二层原因。
当世大国中,夏朝已从繁华表象虚空内里的国情挣脱出来,渐渐稳住根基,有了比拟开国时的实力;接壤的所有边境国中,北漠是唯一能够与夏朝分庭抗礼、实打实的交战数十年的疆域大国,只在这两年才逐渐式微,不得已低头。
除此之外,其它国家既无对抗的能力,更无对抗的胆量。
虽然根据事实与个人把控,傅沉欢也不大相信北漠有如此实力,但只有亲自探过才能放心——害他与诺诺分离六年的势力始终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柄尖刀,这幕后黑手神秘、强大,隐藏的极深。绝不可能是单单的一个人,定是一个庞大有序的组织。
当今世上,竟有一如此诡秘莫测不可捉摸的可怕势力,他们在暗,而他在明。不根除,他只怕日夜难以安心。
他不说,黎诺自然不知道傅沉欢竟能想得如此之深。此刻点一点头,略过这节不提,撒娇道:“沉欢哥哥,我……”
“嗯?”
黎诺浅浅笑着哼唧了一句什么。
傅沉欢一下子翘起唇角:“什么?”
黎诺小声重复:“我想吃你做的蒸糖糕。”
傅沉欢笑意加深:“好。”
诺诺极少向他明确提要求,但他愿意听之至。他恨不得她将想要的全部说给他听,就算是月亮,他也能为她摘下来。
傅沉欢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软乎乎的,她倒不知,她自己就仿佛一块香甜糖糕。
他微笑道:“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她拉着他的大手不松开,开心地眼睛像装了星星般,“谢谢沉欢哥哥。”
傅沉欢被她说的心也化了,“乖。”
他嗓音醇厚,俯身吻了吻她眼角。
黎诺笑盈盈点头,目送傅沉欢出去。
她没少吃傅沉欢给她做的吃食,他宠她太过,什么都纵容,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看他背影都带着些欢喜的样子,她忍不住心软,摸了摸有些烧的脸颊。
真是傻子,被人指使干活,还这么欢喜。
她收不住笑意,自己一个人越想越忍不住,露出一排洁白可爱的牙齿。
“咳咳……”
忽然系统发出人一样清嗓子的声音,“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你没事总关我了,你是为了我好。谢谢你啊。”
黎诺眨眨眼睛,放下手,正了正表情:“小石,你真是越来越像人了。”
“不敢当,”系统凉凉的说,“我哪能跟人沾边。”
黎诺干笑:“别这么小气嘛,快点,时间不多,我们赶紧说正事,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查凌钊的事有眉目了?”
说正事,系统就不阴阳怪气了:“嗯。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天,总算检测出一些异常,我已经整理好了,可以拿出来商讨一下。”
讨论之前,它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姐姐,在你心中,你觉得凌钊有没有哪里不妥?”
“他有点神经病,”黎诺下意识的反应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又说,“我肯定不如你知道的多,但是这两天我发现了一个点,一直在思考:我感觉他并不是因为以身试毒‘不小心’才弄坏嗓子与容貌,我认为……也许他真正的目的恰恰是想掩盖自己这些有辨识度的外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是担心沉欢哥哥有可能认出他。”
系统嗯一声:“确实可疑。而且从这个角度看,傅沉欢七岁那年就已成为傅氏遗孤,那么,如果他与凌钊有什么纠葛,只能是七岁之前……七岁的孩子啊——凌钊,竟然对他忌惮至此。”
黎诺知道,他何等优秀她很清楚,小时候也必不会差。
“沉欢哥哥知道自己本名叫雪彻,甚至还记得一些其他的事情,这就说明他从小记忆很好,若有很深纠葛,记得凌钊的声音长相也不足为奇。”
黎诺神色有些黯然,只是到底年纪太小了,就算再早慧,再机敏,也不可能抗衡的过大人的力量。他成为夏朝的堕箱,这里边,她不相信没有凌钊的手笔。
黎诺忍不住:“你都查到了什么?我听听。”
系统:“我扒的深了才发现,由于原着中小皇帝是绝对男主,所以傅沉欢的身世只写到他并非傅家遗孤而是一个堕箱奴,反转就已经足够,就没再深写下去——但是书毕竟是个二维的,这个世界是三维立体的,很多事情更加圆融有逻辑可循。”
“查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在雪溪被送往夏朝做质子时,凌钊曾跟随他队伍中。只是乔装改扮过藏得深,是私人行为。”
电光石火间,凌钊那句“我以为他早就被折磨死了”隐隐在耳边回荡,黎诺瞬间想通许多事:
“他对沉欢哥哥的恨意不是一般的深刻。但他说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搞事情。是不是……”
雪溪进京之后,随行人员被削减到不足十个,她都见过。也就是说凌钊并未进京,那么唯一能让他发现傅沉欢活着的机会……
黎诺道:“是不是当日在灵山寺外,沉欢哥哥掀开车帘那一刻,叫隐藏在人群中的凌钊认出他的脸?那时他才知道他还活着?”
系统说:“对。你再看看凌钊的生平。”
为了方便,它调出面板给她看。
“凌钊避世隐居,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但隐居之前,他的过往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
“这里扯出另一条线,”它说,“二十年前北漠有一桩泼天逆案,护国公梁家犯上谋逆被满门抄斩——如果我不是系统,可以快速浏览无数资料,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这种尘封已久,只言片语的蛛丝马迹。梁家的小儿子梁昭,当年还未及弱冠,对他的记载只有他不喜武学兵法,尤为痴迷医术。”
“当然,如果仅凭这个就说他是现在的凌钊,有些牵强,但还有一件事——这个梁昭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在成婚前不到半个月,被北漠的皇帝强行纳入宫为妃的。”
黎诺细长的眉微微蹙起。
沉欢哥哥虽然提的很少,但他说过,他的奴印是被生母亲手烙上的。如果是这样,他的生母厌弃他,倒说得通。
系统知道黎诺的反应不慢,便直接往下说:“一般成为堕箱奴的人基本上算是绝了活路,根本没有人能活过二十岁。甚至傅沉欢被送到了奴隶地位更为低下的夏朝,那么小的孩子肯定活不下去,必然受尽践踏而死。”
“而且,这么多年都毫无动静,恰恰是几个月前青川出了乱子——虽然不能完全肯定这乱子和凌钊有关,但是有些疑点和他有丝丝缕缕的联系,若中间没有他的推手,不可能。”
黎诺思路转的很快:“怪不得我觉得凌钊所做的准备有些少,力量也有些单薄,他们真正的毒辣陷阱应当设置在青川西南境匪患那边,只是沉欢哥哥没有去,就这么破了他的计划。”
“那边的计谋施展不开,他只能在这里另想办法。”
“没错。”
事情说通后,黎诺最先浮上的却是怜惜:原来沉欢哥哥确实是北漠皇子。之前听他说自己叫雪彻时,联想他与雪溪相像的容貌,她心中就隐隐有这种猜测,如今猜测被证实,她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很心疼他。
上天实在太细弄他,他兵戎半生,铁骑几乎踏平北漠,到头来,那却是自己的家国。
也不算……别说北漠人,就是他的生身母亲,又何曾善待过他?
算了,管他是夏朝将军之子还是北漠皇子,或者是什么奴隶她都不在乎,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受了很多很多委屈的普通人。以后只有她是他的家人,她会比以前待他更好。
黎诺压下心中疼惜,轻轻抿着唇,尽量将注意力放在事情本身上,目前看来事情还算通顺,但还有一些细节她暂时想不明白,不过现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若想知道,等以后有机会见到雪溪,向他旁敲侧击问一些话就是。
黎诺双手交握,在心中又捋一遍,开口道:
“凌钊这个人太危险了,不除掉他,我怕我和沉欢哥哥永无宁日,只是现在我骑虎难下,不能先下手。如果等到沉欢哥哥假死成功……”
她说,“只要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死了,我们就成功钻了机制的空子,到时任务通道关闭,他不再是我的攻略对象成为普通人,很多事情我就可以跟他坦白了。那时以沉欢哥哥的能力,他来对付凌钊,肯定比我要稳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