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
……
半天后,收到两车鸡蛋的许远山也很懵。
听了李大钱的解释后,他仍有些晕乎,赶紧回去禀报主子。
谢慎礼不解抬头,问:“有何问题?”
许远山苦着脸:“从来没听说,摆喜酒,要用姑娘娘家的东西的,这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谢慎礼:“有不许用姑娘娘家东西的规矩吗?”
许远山:“……那倒是没,但——”
“没有就行,东西既然送过来了,就收着,交给东院那边处理。”谢慎礼低下头,继续翻阅卷宗,淡淡道,“你要熟悉一下姑娘的行事风格,别没事大惊小怪的。”
许远山:“……是。”
如此种种,自不必详述。
一晃,时间便到了冬月十一。
谢家送来催妆的冠帔。谢慎礼虽无正职在身,却有边疆赚回来的正三品昭勇将军衔,当然,这是光领俸禄无实权的将军衔,平日里几无用处,这种时候,倒是能让顾馨之戴上三品的珠翠孔雀冠,霞帔上也是蹙金云霞孔雀纹,钑花金坠子。
同时,顾家也派人前往谢家铺房。
冬月十二,宜嫁娶。
一大早,谢家的迎亲队就吹吹打打出了城,直奔顾家庄子。
惯例的奏乐催妆、红封催妆,迎亲队伍才开始过关斩将。
许氏请了徐姨等几位闺中密友来参宴拦门,这几家都是将门之后,武力高,但架不住对面文人武者皆有,再不济还有谢慎礼。一大堆汉子,硬是没把人拦住多久,就让人闯了进去。
谢慎礼看到屋中安坐的绿袍姑娘,面上闪过惊艳,往日黑沉如水的眸子此刻亮得发光。
他难得的失态,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顾馨之借着团扇遮挡瞪了他一眼。
谢慎礼定了定神,看向主事的全福夫人。
全福夫人见惯不惯,笑呵呵地唱完贺词、请词,就引着陪嫁的水菱、香芹搀起顾馨之,一路唱着请词,将新嫁娘往外带——按照规矩,这一步当由姑娘的父兄背着出去,奈何顾家就剩下孤女寡母,大家就顺势改了规矩,改成唱词请妆。
但姑娘出嫁,脚不能踩地,因此地上都铺了青布。
顾馨之这一起来,大家才发现她身上袍服,竟是拖曳至地的宽大袍服,长长的衣摆上,绣着蓝绿相间、色泽鲜艳的孔雀尾羽,铺在地上,宛如孔雀开屏,大气壮阔。
长长的尾羽延伸至膝下,隐在蹙金云霞孔雀纹的霞帔之下,随着新嫁娘的走动,能隐约看到霞帔之下的蓝绿丝线。
众人惊艳于这身婚服的精美,谢慎礼却扫了眼,便盯着顾馨之,亦步亦趋地跟着出门。
出了房,一行移步大厅。
许氏早已等着。
谢慎礼并顾馨之一起上前,分别给许氏敬了茶,这接亲便算结束。
顾馨之拜别红了眼眶的许氏,登上花轿。
谢慎礼翻身上马,骑行在前,领着自家新娘归家去。
一路吹吹打打,很快便抵达京城东边的谢家西院。
撒谷豆,驱鬼神。
新娘下轿,跨马鞍、草垫和秤,入得新房坐富贵。
负责送嫁的几家人快饮三杯酒,这边事情就算了了,得告辞离去。
谢慎礼满面春风地出去,与客人喝三杯谢酒,方再次进来。
彩缎绾成的同心结分别搭在俩人手上。
谢慎礼小心翼翼牵着顾馨之走出房门,前往东院家庙祭拜。
拜完家庙,俩人再次回到新房,进行互拜礼。
接着俩人一左一右坐到床上,妇人们手持金钱彩果往新人身上、床上抛洒,谓之撒帐。
这可是实打实的铜钱和果子,就算袍服厚重,两轮下来,顾馨之也有点扛不住,下意识皱起眉。
谢慎礼一直盯着她呢,见状,原本柔和的眸光瞬间转冷,扫向妇人们。
几名妇人打了个激灵,撒东西的手立马转了个方向,只往床上撒。
陪着送过来的庄姑姑看在眼里,心里都松了不少。
撒帐后是合髻,取新郎新娘各一缕发丝,用缎带、钗子、木梳等扎系在一起。
接着是交杯酒。饮罢的酒杯连通彩带一起被扔到床下。负责扔杯的妇人专练的这个,直接扔出一仰一扣的大吉之兆。
所有流程走完,就没新娘什么事了。宾客亲友齐齐退出,准备到前边参加酒宴。
谢慎礼没有立马退出去,淡定地站在新娘边上,接收众人善意的嘲笑,面不改色地拱手:“诸位先行,在下马上就来。”
顾馨之尴尬地拿扇子挡住脸。
等众人嘻嘻哈哈出去了。
顾馨之还没放下扇子呢,就见男人弯下腰,低声道:“我吩咐人给你准备了吃的,你在屋里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顾馨之忍不住笑,扫了眼四周,确定水菱她们几个都站得挺远的,才借着团扇遮挡,压低声音道:“你确定能等到?别被人灌倒了,留我独守空闺啊。”
谢慎礼:“……”他声音微沉,“晚些你便知我会不会醉倒了。”
顾馨之诧异:“哎哟,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都敢接话了啊。”
谢慎礼:“……”
顾馨之登时被逗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赶紧去吧。”
谢慎礼:“嗯。”终归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握了握她摆在膝上的柔荑,刚要松手,却察觉掌心一痒——
他愣住,看向团扇后的娇容。
顾馨之朝他抛了个媚眼。
谢慎礼:“……”喉结分明又快速地滑动了下。
顾馨之差点喷笑出声。
谢慎礼深吸了口气,松开她,扭头大步往外走。
顾馨之“哈哈哈”地笑道在通红的喜被上,然后被一堆铜钱喜果压得“哎哟哎哟”的。
水菱几人忙过来搀她。
顾馨之笑容不收:“累死我了,快帮我卸了这头冠。”得特么有十斤重了。“去看看有水吗?没水让人备水,我得洗脸。”脸上擦的粉估计也快十斤了。
水菱忙道:“有的有的,夏至姐姐已经跟奴婢说了。”
夏至?顾馨之想起那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圆脸丫鬟,点头:“她人呢?”
水菱:“说是准备了饭食,她去厨房提,待会便回来了。”
“哦。那更衣吧。”
第80章 道貌岸然
换下厚重的大礼服, 洗净手脸,顾馨之终于松快下来。
她揉着酸疼的脖子,嫌弃道:“我这种整天要干活的都快撑不住,那些贵人们是怎么撑住的?”
庄姑姑无奈:“姑——夫人, 你也是贵人。”
顾馨之摆手:“我算什么贵人。”煮布、染色, 可都是体力活呢。
提起这个,她想起一件事, “方才我仿佛, 看到安亲王家的小郡主?”
香菱摇头:“奴婢没注意。”光顾着给自家姑娘提裙子了。
庄姑姑诧异:“夫人认识她?”
顾馨之摇头:“不是, 我只是接过她家的单子,她那身裙子,我们上月才交单呢。”
刚去收拾浴间的香芹听到了, 道:“方才姑娘跨秤的时候, 她正好挨着奴婢,奴婢看那裙子眼熟, 还瞄了眼呢。”她感慨, “确实很漂亮,不过, 还是姑娘做的裙子漂亮,将她衬得跟天仙似的。”
庄姑姑了然。原来是铺子里的客人啊。
顾馨之:“那就是说, 我没看错。”她若有所思,喃喃道,“竟然也是桃花债吗?”
庄姑姑没听清,不过不妨碍她道:“天仙又如何,我们家夫人那身孔雀长裙, 又华贵又端庄, 谁也盖不过。”她压低声音, “在别人的婚宴上穿得花枝招展,不像是带着善意的,夫人往后要当心。”
顾馨之弯了弯眉眼:“姑姑放心,我心里有数。”完了她嗔怪道,“姑姑,我设计的裙子,考虑了场合呢,怎么可能花枝招展?你要相信我的专业好嘛!”
庄姑姑莞尔:“好好好,是奴婢说错了。”
顾馨之也不是胡乱说的。这种艳压单,她以前接的多了。刚开始还会傻乎乎帮着顾客硬冲,次数多了,就知道何谓各有千秋、何谓春兰秋菊。
王府姑娘气质柔美,点名要参加喜宴,还要艳压群芳……她给设计的是渐变色留仙裙,漂亮又仙气,绝对是宴席亮点,却不会抢新娘风头——新娘子天生就是喜宴的焦点,只要不是犯傻去穿绿色、红色,谁也盖不过去。
这王府姑娘想找茬,还不好找呢——她那裙子不美吗?不仙吗?没有艳压群芳吗?这新娘子是群芳吗?那是姑娘家、咳,大部分姑娘家一生就一次的光辉时刻,是漂亮衣服能压住的吗?
各自美丽就好了嘛,多和谐。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略微加重的脚步声。
几人顺势停下说话。
步声靠近,然后是叩门声。
“夫人,奴婢夏至,厨房新鲜做的热食,奴婢给您端了些来。”
顾馨之应了声:“进来吧。”
这夏至姑娘是老熟人了,上回她发烧暂住在此,都是夏至及另一名叫秋分的丫鬟照顾。
夏至领着两名小丫鬟进屋,先朝里屋微微福了福身,快步到桌边放下东西后,才赶紧绕过屏风,朝顾馨之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