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铺子,规模大些的,会养上数名好绣娘,裁衣刺绣,半点不马虎。差一点的,也会与固定的绣娘合作,不容易出问题。
顾馨之如今刚起步,周边村里妇人,针线活可以,但必定良莠不齐,加上以前没有合作过,不知其人品秉性,丢布少线的都是小事,若是质量出了问题,耽误货期,那才叫头疼。
她索性参考现代工厂制度,请附近村落的妇人来上班,将所有流程拆解,每人负责一个环节,这样,请来的妇人只要针线工夫不太差,便能胜任。
而且,过程中,还有许氏等人监管,可以确保每个环节不出太大问题,也能精准把握生产进度……唔,就是许氏以后管的事更多了。
……忙也挺好的,这样许氏肯定不会有空自怨自艾了。顾馨之心虚地想着。她也是为了自家亲娘好呢!
这般操作模式,徐叔听得云里雾里,连着问了许多问题。
顾馨之想了想,索性让人拿来纸笔,就着他的问题逐一列下章程。比如,几点上下工,若是迟到早退,如何做罚,若是比预定时间长了,如何奖励。比如,暂时就近村里招人,午间也不包吃住,各人归家自理。再比如,薪银是按月发放,每月固定什么时候发……如此种种。
徐叔有些担心:“章程看着满妥帖的,就是……咱家这是要养一堆绣娘?”
顾馨之不解:“怎么算养着呢?她们只是来干活,我们给钱。”
徐叔:“要是活儿没那么多的时候,咱们岂不是亏了?”
顾馨之:“啊?”
徐叔小心提醒:“活儿少的时候,她们过来点卯,然后闲坐着,到点离开,也能领这么多钱吗?”
顾馨之理所当然:“说了给月银啊,那是自然。不过,怎么会没活呢。”她好笑不已,“你最近没见我娘都暴躁了许多吗?咱家的活儿只会越来越多,怎么可能会少呢。”
徐叔仍然担心。
顾馨之:“没事,若是咱家的家业真破败下去了,到时好好与人商量,跟人解契便是了。对了,回头我把这个写进契里,结契的时候,得让里正跟着一起,让他做个见证,别回头跟我们扯皮。”
“诶。奴才省得。”徐叔听说写契书,才放下许多担心,忙叨叨去准备。
顾馨之则钻进书房,绞尽脑汁地贴合这个时代习惯,写了份劳务合同样板出来。想了想,又不甚放心,抄了一份,再将缘由解释一二,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云来货铺。
上回她在谢慎礼家养病,看见他许多读书笔记,知道这人对大衍刑法钻研颇深——反正,遇事不决,找谢先生肯定没问题。
然后她便去翻布料。这批童衫单子量太多,原来染出来当贴布的料子绝对不够用,她得赶早先煮布晒布,然后抢时间染色。
果真要赶紧找个老师傅帮忙,不然她得累死。
事情多,她忙起来没停,压根忘了自己连着给谢慎礼连发了两封信。
第二日,她正收拾各种染色材料,打算做个查漏补缺,就听下人来报,说,谢大人亲自带媒人前来,许是……要来议亲。
顾馨之:“……”
亲自来,这回是不能演撵出去的戏码是吗?
啧,这个点,不是来添乱嘛。
反正是做戏,她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往外走:“庄姑姑呢?邱婶呢?赶紧把庄子里的壮丁都喊出来——呀!”看到院子里鹤立鸡群的谢慎礼,她差点就要欢快喊人,好悬在最后一刻扭过来,她放下裙子,硬挤出尴尬,“呵呵,是谢先生啊,那什么……好久不见了。”
站在前院的谢慎礼眸中闪过笑意,拱了拱手:“顾姑娘,在下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烦请令堂出面——”
顾馨之看了眼边上簪着红花的大婶,果断道:“不用,有什么事冲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面对的是寻仇之人。
谢慎礼嘴角抽了抽,示意那簪红花的媒人说话。
后者赶紧站出来:“哎哟这位想必就是顾家姑娘了吧,长得跟天仙儿似的,看着又利落,想必管事也是一把好手——”
顾馨之:“婶子,你看我这里正忙着呢,要不,咱直接说正事?”
媒人立马改口:“哎哟,今日喜鹊盈门,顾家好事要到,烦请姑娘请长辈出门应礼~”
顾馨之:“……”她客客气气,“那什么,婶子,你要是替这位谢家来议亲呢,我娘就不必见了。”
媒人自是不认同:“哎哟,你一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婶子,大家明人不说暗话。咱两家什么情况,你我都知道,这门亲事,不需要经过我娘,我这里就过不了……”顾馨之转向谢慎礼,装模作样福身,“多谢先生厚爱,但,小女子不敢高攀。”
谢慎礼垂眸,道:“清者自清,顾姑娘何须在意他人言论?谢某——”
顾馨之:“好了,先生,我知道你情深义重、爱我颇深,但亲事,真的不行。”
谢慎礼顿时摇摇欲坠。
顾馨之差点喷笑出声,赶紧扭过头去,假装不忍心。
跟着来的苍梧、许远山一直压低脑袋,完全不敢漏出半分。
外人看来,便是主仆几人都伤心欲绝、失落不以。
尤其是谢慎礼,这般人物诶……媒人都心疼了:“哎哟,顾姑娘,有些事不必这般执着,咱大衍风气好,不像前朝,动不动就拉人浸猪笼啥的,你这是和离再嫁,又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怕他作甚?”
顾馨之转回来,挤出一抹苦笑:“婶子啊,三人成虎呢,今日他谢先生倾慕于我,自当觉得一切无所谓。他日色衰爱弛,我当如何自处?”
谢慎礼看了她一眼。
那媒人自不知,还想再劝:“顾姑娘——”
“算了算了,总之,怪我福薄吧。”顾馨之掩面跑走,“水菱,送客!”
媒人:“……”扭头便去看谢慎礼。
后者实在装不出来,想到顾馨之平日演戏都是不露脸,他立马低头靠到苍梧身上,一副失落到无力站立的模样。
媒人:“……”太惨了。
苍梧:“……”他不该抢着过来的,快憋不住了。
……
顾馨之躲在门缝后,偷偷摸摸盯着谢慎礼一行,确认他们都拐进大路了,才忿忿然站直,嘀咕道:“真是的,写信不回,倒是有空演戏!果然,到手就不懂得珍惜,用完就丢,弃如敝履!始乱终弃!渣男!!”
“咳。”谢慎礼的声音带着无奈,“你若是今日应下,我便无需演戏,也不会用完咳咳,没有这般麻烦了。”
顾馨之一顿,扭头就骂:“想得美,戏都不演就想娶我?我是这么好娶的吗——不是,这些戏份不是你安排的吗?”
谢慎礼:“……”
顾馨之想到什么,扒回门缝上看了几眼,确认刚离开的车队已经在大路上走了老远,顿时懵了,再次看他:“你不是上车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后边的香芹、水菱同时指向围墙。
顾馨之:“……”
谢慎礼再次轻咳:“用了些障眼法而已。”
顾馨之:“……”她想到什么,忙摆手,“哎哟不对,我这边赶着出货呢,既然戏演完了,你别障眼法了,赶紧走吧。”
谢慎礼:“……”
她才是那个用完就丢的人吧?
第69章 没差事的男人
谢慎礼还没说话呢, 顾馨之又想到什么:“对了,你这都第二回 了,是不是还有第三回第四回?我先说好啊, 这个月我们都没空,别来搞事啊,都往后推推。”
谢慎礼:“……”
顾馨之狐疑:“你这什么表情?难道真要搞事?”
谢慎礼很是无奈:“定亲不会耽误你功夫。”
顾馨之:“谁说的——”
谢慎礼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转移话题道:“你在信中问及刑律相关,可是有何麻烦?”
顾馨之眨眨眼:“没有啊, 我只是防范未然——哎呀, 差点忘了这个。你来了正好, 帮我看看我拟的契书有没有问题。”伸手便要去拉他。
谢慎礼忙退后两步, 扫向水菱俩人。
顾馨之:“……真是的。”她转向香芹, “我跟谢先生去大厅,你去书房取契书。”再看水菱, “去端点绿豆糖水过来。”
“是。”
顾馨之朝谢慎礼勾勾手:“跟我来。”率先往前走。
谢慎礼莞尔, 端着手,信步跟上。
顾馨之把人领到厅里,不知从何处摸出把扇子, 扔给他。
谢慎礼下意识接住, 低头看,是乡间常见的大葵扇。他不解抬头。
顾馨之正嫌弃地打量他:“赶紧扇扇,看见你都觉得热。”这厮虽是来演戏,毕竟是求亲, 穿的一身宽袖长袍正装, 看着就热。
谢慎礼莞尔, 将扇子放到几上, 缓声道:“无妨, 习惯了。”
顾馨之自己也捡了把扇子,正要扇呢,就看到他放下扇子,登时无语。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朝着他就是一顿猛扇。
谢慎礼:“……”
顾馨之没好气继续扇:“习惯了不代表不热好嘛。”
谢慎礼使了个巧劲,从她手里取下扇子,道:“真不觉得热。”完了还反过来劝她,“心静自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