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心替苏眠月提着手中颇重的篮子,看了一眼道:“越王头?”
苏眠月看着篮子里的椰子颇为惊讶,前些日子与宋正相见时对方聊过越王头,椰浆茶,自己才随口提了一句椰肉刨碎打浆能做许多别致的甜品。哪知对方竟还真给自己送来了椰子。
闻绪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那篮子里的椰子,心中暗自不爽快。
这越王头只在南越有,要寻来且路途遥远运过来势必得费一番功夫。这宋正倒是会挖空心思讨好人的。
闻绪风看了一眼苏眠月,却见对方看着那越王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道:“你若喜欢,本王也可以让人快马加鞭从南越给你寻来。”
苏眠月此刻看着那篮子里的椰子只觉得有穿越感。这感觉十分奇妙,她已然适应了此地的一切,却依旧会在看到新的不曾期许的物品时,再一次得到与这个时代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时常会给她带来现代的记忆,以至于让她短暂忘记自己就是苏眠月
“嗯。”
这忽如其来的应答让闻绪风一愣,他低头,却见苏眠月眼尾揣着笑意,像是见着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他眼神掠过一缕难以言述的情绪,一旁的怜心却适时开了口:“小姐,我把这些先送到后厨?”
苏眠月笑笑:“嗯,先放过去吧。”
怜心点点头,捧着那椰子时不小心和闻绪风对视了一眼,却被对方眼中冰冷的眼刃吓得一激灵,手没个准头整个篮子翻了下来。
“当心!”
闻绪风手疾眼快,在那一篮椰子砸下来前一把将苏眠月搂到了身边。
一骨碌,好几个巴掌大的椰子滚到了周围客官的腿脚旁。
“怎么做事的?”
四周一些客人颇为不满,怜心和几个伙计都在一旁弯腰致歉。苏眠月也弯腰赔礼道歉,刚准备默默挣开闻绪风的手,对方却捂住了口轻声咳嗽着。
苏眠月看向他,见他咳得脸都泛红了,便恻隐心起叹了一口气道:“我那还有些秋梨膏,你捎些回去吧。”
闻绪风点点头,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见小。即便是冬日二人穿得不少,肌肤的接触却着实滚烫。苏眠月使了使劲,徒劳无果后见他始终不愿放开自己,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还不放开?这里这么多人,我还有事要忙。”
她不知这闻绪风何时转性了,之前倒也没这么黏人。
闻绪风见她逐渐生红的耳,不露声色笑了一下默默松开了力道。
“明日来侯府一趟。”闻绪风瞥了一眼还在和其他人蹲着捡椰子的怜心,轻声道:“宋府的事,已查出了一些端倪。”
苏眠月颇为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瞪了闻绪风一眼。
闻绪风倒是此话声音不大,但有心人仔细听还是能听见。怜心还弯着腰的身子似是怔了一下,然很快便恢复如常。
次日,她带着怜心来到侯府。
今日天气甚好,雪已化了好几日了。她站在侯府门前,心境与几个月前差别甚远。
“苏姑娘来了?”
门口的家仆认出了她,便热情地将她迎入府中,岂料刚踏进侯府,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华南烟。
“眠月!”
“南烟?”
苏眠月笑着,华南烟看上去整个人都轻松欢快许多,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只一眼辨认出来此人就是那日在湖畔同华南烟同行之人。此人身形魁梧,想必也是武将。
“我方才听说你要来,特意等了你一会儿。”她兴奋地看着苏眠月,而后又拉着身边的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崇影,之前随着荀将军北上的,你许是还未见过。”
崇影笑了笑,对着苏眠月点了点头:“苏姑娘,久闻大名。”
苏眠月暗自打量着他,虽看上去像个粗人,但相貌倒是一副正直正义模样,便也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华南烟道:“对了,你可知语鸢过不久又要来京了!原本她就不愿回乡下,侯爷也不过是暂时将她送回去。”
崇影笑笑:“她再不回来,只怕华兄都要被你念叨乏了。”
“本来就是,她原本就不应这么早回去,反正也近。”
苏眠月看着眼前二人相互斗嘴念叨着。即便不认得这位,她也依稀能觉察出对方和侯府将军府间熟络的关系。既知根知底,又相处和谐,反倒是最般配不过的。
“你们二人怎么还没走。”
他们转身,却见闻绪风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眉眼间尽是不满。
“正准备告辞,哪知遇到了眠月姑娘呢。”
闻绪风走近,还未等苏眠月开口,便伸出宽大的手将她握住。方才站在外头好一会儿,她的手已然冻得没什么暖意,可闻绪风的手却像刚捂了暖炉一般,暖和又有力。
“走吧。”
他声音低哑,像是有何蛊惑之力,苏眠月只感觉心中骤然涌上一股暖意,便跟上他的脚步进了内院。
二人就在华南烟和崇影略有些诧异的眼神下消失了身影。
一直到点了火笼的院内房间,闻绪风才放下了她的手。手中触感消失的一瞬,她始终还能感受到方才的温度。她看着这四周的环境,这房间她以前也来过,不过记忆都不算太美好。
怜心在一旁候着,闻绪风见了便开口道:“你先去外边堂上候着吧。”
怜心一愣,眼下就他们三人在,自己的确显得多余了。可要只留苏眠月同他单独相处,她又有些不放心,便看了看她家小姐。
“先去吧。”苏眠月看了一眼闻绪风,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怜心点点头,便关门退下了。
她一走,整个屋内便只有他们二人,原是冬日本就宁静,如今更是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苏眠月看了看他说道:“你查到了什么,现在可以同我说。”
闻绪风却不疾不徐,默默走向自己身后的书柜。
一副画卷在他手中被展开,画中那清秀的女子再次出现,苏眠月只浅看了一眼便认出此画就是那日她所见。
闻绪风修长手指划过尘封的画卷,看着那画的眼神出奇地温柔:“这画中人,你是否还记得。”
她一愣,看着那画中的女子,高低不过十岁出头,稚嫩的模样乖巧伶俐,身后的梅花更是衬得她清丽脱俗。
她心中渐渐升起一种预感,试探道:“这人,该不会是我吧?”
第92章 周青娘子
闻绪风看着她, 虽不作声,可苏眠月只看他眼神便知画中人确实是她。
“语鸢之前曾同本王说,你以为画中女子是玉棠。”
他将苏眠月牵至那画前, 又对上她那双和画中女子如出一辙的眼眸。苏眠月看着他烈日卷浓云般的眼神, 心里也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闻绪风看着她,低声道:“即便你已全然忘记, 本王却忘不了。”
他的眼神浓烈得让她想躲,可这赤忱的爱意太过蛊惑,即便溺入水中也甘之如饴。
她望向那幅画作,细看下眉眼间的确有苏眠月的模样, 泛黄的纸张暗示着岁月悠长,似乎在倾诉着画主人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苏眠月没由来开口:“那么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 还是如今的我。”
闻绪风知道她自失去记忆后便与从前大相径庭,这个问题在好几个夜晚也曾折磨着他。
“你便是你, 没有如今曾经。”闻绪风看着她, 轻声道:“即便你如今成了另一人, 换了另一张脸,本王钟意的也是你。”
苏眠月望着那双眼眸,却莫名心慌。闻绪风太会伪装, 他这么多年苦苦爱恋,却依旧能在最初的时候装作对自己毫不在意。即便她在现代比他年长,却依然觉得对方比她更深沉。哪怕只是倾诉爱意, 她也几乎要抵不过这般直白热切。
虽四下无人, 可毕竟是被人告白,苏眠月总觉得难为情:“既如此, 为何最初待我犹如路人。”
“倒也没有如路人, 只是你一向性子冷淡, 本王也不过是同以前一样待你。”
“那你为何忽然转了性子。”
“本王何曾转了性子。”闻绪风双眼深邃,轻声道:“只是怕握不住。”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晚。
苏眠月轻咳了两声,忽然又像意识到什么,问道:“你的咳疾好了?”
闻绪风一愣,才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道:“先谈正事吧。”
她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生病。”
对方恍若未闻,随手不知写下什么字条,说道:“是也不是。待字迹干了,将它送去给怜心,只说是宋府相关,要先送去苏府。”
苏眠月看着桌上那字条,字迹过于潦草,连她自己也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她看向闻绪风问道:“你怀疑怜心?”
“你不疑?”
苏眠月对上他那双略带些笑意的眼神,便知对方早已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她静默良久,开口道:“试试吧。”
闻绪风以要留苏眠月细谈为由让怜心单独回府,怜心接到字条微微一愣。她是不识字的,自然也看不懂字条上写了何事。只是传话的人神色颇为凝重,她自然不敢怠慢,便立马起身即刻离开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