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景韵这才放下心来,欢喜道:“这我就放心了,爹爹一向看中姐夫,他说的话听在爹爹耳中定然是有一定道理和份量的......”
“边境苦寒,你自幼长在京中难以习惯。西北常州谢家军军纪森严,新选入的人也要集训三年方可正式挂腰牌。依我之见你可先行去武安侯座下试一试,永州临近东海,往来京城也方便些。”
“武安侯?那可是傅见琛的军营,阿姐怎么想让我投靠他那里,他可是一直同我们家不对付,先前...先前他还称病拒婚让你颜面扫地......”
听见言景韵滔滔不绝地抱怨声,言云衿却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她这个弟弟纵使在旁人眼中一贯顽劣,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可言云衿知道,他骨子里的赤诚善良,他爱家人胜过爱自己。
她拥有着两辈子的记忆,清楚地知道傅见琛并非言景韵想的那般狂妄自大,傲慢无礼。
相反他在领兵作战上有着颇高的天赋,且他爱护将士,经常在军营中亲自指导新人,与众将士同吃同住。
咸宁七年时还一举击破敌军,解决掉困扰朝廷数十载的东海贼寇。
相比之下景韵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容易,且最有前途的。
谢家姑娘此番落水,言云衿虽尚未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总归和她姑母脱不开干系。
满京城不想让皇帝留下子嗣的只有太后一人,想至谢家姑娘于死地的同样也是她,即使这件事不是她做的,也是有人为了讨好她而故意为之。
送往边境的八百里加急不出今日午时便会递交到皇帝手里,言云衿不敢想象皇帝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尽最大的努力保全家人。
言云衿轻声安慰道:“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非关乎一个利益,你同侯爷之间没什么过节,侯爷也必定不会为难于你。”
“好!那我听姐姐的,今日就去做准备。”
望着自己弟弟那张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青涩的面容,叹息了一声放心不下地叮嘱道:“过了今日景韵就是大人了,今后在外没有阿爹阿娘庇佑,自己万事切记小心谨慎,不可像在家中这般粗枝大叶。还有,阿姐希望你日后能成为自己梦想中的大英雄,但更希望的是你万事顺遂,平安无忧。”
言景韵眼眶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他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压制着泪水掩饰道:“好了阿姐,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记住了,就别再啰嗦了。”
言云衿闻言笑了一下,抬手替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又说:“还有一件事,在你离开之前阿姐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
“当日我大婚之时,母亲在京中的往来密切的几个勋爵人家的正室夫人纷纷过来帮忙,当时靖和伯爵府的冯夫人也到场了。”
言景韵点点头,道:“对对,的确是来了,当日来的还不止冯夫人一个,母亲还说这两日家中种的石榴下来时,让我过去给各位夫人送去一些以表感谢。不过...阿姐你找冯夫人做什么?”
言云衿看向他正色道:“我并非要找冯夫人,而是想见一见她家中女儿顾姑娘,此番你送石榴过去时,将我准备好的书信带过去,以我的名义送给顾姑娘,想来冯夫人也不会阻拦。”
“阿姐要做什么?”
言云衿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开口道:“我想同她谈谈,想做一件...关乎她与我们两家前途命运的事......”
*
未央宫今夜灯火通明,院中来来往往的宫人内侍各个都面色沉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虽是盛夏,此时却觉得顺着宫墙吹来的风都是冷的,直教人背后冒冷汗。
殿内房门大敞,透过纱帘隐约可以看见当朝天子高大的身躯守在殿门前,周身带着寒意。
听闻他得知谢姑娘落水昏迷不醒后连夜从边境赶回来,期间跑死了三匹马方才抵达京城。此刻守在她身边许久不曾合眼休息,整个人面上的阴郁加重。
他不许外人打扰,执意一人在房内守着谢禾宁。
未央宫的内侍宫女们有些惧怕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心里虽然挂念主子的安危,却只能立在院中等消息,什么也做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寂静的院中传来了脚步声,守夜的宫人打了几个瞌睡猛地一抬头,见锦衣卫都指挥使徐青芜穿着一袭飞鱼服,踏着月色而来,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想是谢姑娘意外落水之事有了眉目,众人都强打起精神听着里面动静。
徐青芜跟到年轻的皇帝面前,低声道:“陛下,当日在场的全部宫人女官都已经抓进北镇抚司审问过了,底细清白并无可疑之处。”
李昌烨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面容下像是酝酿着狂风骤雨,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整座宫殿掀翻以消心中怒火。
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朕命你留在宫里护她周全,你就是这样护着的?”
徐青芜眉头微皱打了个冷战,这事他解释不得,谢禾宁当日出事时他的确不在宫里。
他正要开口请罪时,见请晚间脉的太医背着药箱从屋内出来。
孙太医向李昌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开口道:“陛下,谢姑娘跌入湖中呛了水,又因为体质受凉发了高热这才造成了昏迷,臣已经施针暂时控制住谢姑娘的高热,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李昌烨见他出来,急切地问道:“那她何时能醒来?”
“臣摸姑娘脉象,脉象混乱且虚弱无力,想是她从前便体质很差,至于何时醒来臣也不能保证。”
李昌烨眸光一暗,沉声问道:“那为何不开药,这样拖下去她不知还要受多少折磨。”
孙太医疑惑地抬起头,问道:“陛下您不知道吗,谢姑娘怀有身孕已一月有余,且她身子虚不受补又胎象不稳,贸然用药唯恐伤及母体。”
李昌烨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李昌烨按着太阳穴,用力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他得知消息从边境赶回京城后,连甲都没来得及卸直奔未央宫,整日急行他惹得他头疼地老毛病又犯了,跌跌撞撞地冲到谢禾宁床边守着她。
迷迷糊糊时好像听到周围人说什么落水,命悬一线等字眼,但彼时的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谢禾宁,以至于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谢禾宁怀孕了。
这个消息若是放在往日李昌烨必然欢喜,然而放在此时出了心里无与伦比的愧疚再无其他。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定然要护她周全不受一丝伤害。可她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在这深宫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李昌烨看向孙太医又道:“她怀孕的事暂时不要向外传,叫太医院的人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班,确保随时有人守在这里,如果她情况危急,也能应对得当。”
孙太医领了命,随即回到偏殿继续等候。
李昌烨抬起头隔着万千宫殿房檐,看向慈宁宫所在的方向,良久后问道:“京城城门封了没有?”
“封了。”徐青芜回答道:“锦衣卫这几日将宫里宫外这几日出入的人都查过了,有嫌疑之人都已经被押入北镇抚司。这事要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精心谋划,这人此时必然还在宫里没办法脱身。”
李昌烨道:“可疑之人留住活口,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一个的翻出来全部严刑拷问,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那背后之人……”徐青芜试探着问道。
“查,不论她是谁也无需做多顾虑,此番只要是查出了证据,绝不留情!”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见宝子们提出的疑问,女主重活一世为什么没有直接阻止太后和皇帝夺权,规避前世的错误。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阻挡不了。(伏笔较多,大家的疑惑其实在后文里可以得到解答。)
造成皇权与世家旧臣相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太后背后的势力代表的不仅仅是言氏一族,而是在新帝登基后受打压的全部旧世家贵族。这些人会暗地里为太后出力的同时,也推着太后在这条路上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们的女主虽是世家贵女,但在那个时代女儿家的力量也总是微弱的。在前世她的婚事也会被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不能随心所欲。她因为两门婚事不成,被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影响,再难议亲。
女主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劝解自己父亲借机脱离朝堂,帮助弟弟离开太学去参军,一点点将家人从这条路上阻拦下来,但她劝不了太后,太后背后的势力也不会让她轻易言弃。
所以女主只能帮助男主在其中周旋,阻拦太后的计划顺利实行的同时,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个在后面的剧情里啦,暂不剧透~)确保在太后计划失败后家人不受其连累。
第56章 征兵
自皇帝回京后, 一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阴森诡异的气氛中。
内廷中人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触怒龙颜惹祸上身,与此同时宫外也并非一潭死水。
傅见琛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惯, 晌午时分, 他用过饭后便匆匆赶来庆焰军临时驻扎在京城的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