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四下打量了一圈,本想问问昱鸾她是怎么知道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开口道:“难不成是谢姑娘要害我们夫人吗?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啊,谢姑娘根本不知道我们夫人会来找她,再者说这香一燃她自己也是要受到伤害的呀!”
“或许...是有人要害谢家姑娘。”
谢延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未央宫周围围满了锦衣卫,闲杂人一概不能靠近,明颐皇后根本不知道会有人来登门拜访。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熏香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去的,只是误打误撞的先被已经染了风寒的言云衿撞上了。
谢延卿站起身透过敞开的窗,两世的记忆在他头脑中交叠,他看向远处皇城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拱手对老郎中行礼道:“既然已经确认了病因,还请大夫多多费心。”
“大人放心,先前不知究竟是何物所致不敢冒然用药,老朽现在就开方子抓药,您夫人吉人天相,且所中的药量不多,过了今晚必然会安然无恙。”
“多谢。”谢延卿转回身看向昱鸾和白竹,“劳烦二人替我照看一下云衿,我有要紧事去去就回。”
*
次日一早谢禾宁醒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简单的梳洗好后往口中灌了两大碗梅子汤,这才把那股头晕恶心的感觉压下来。
昨晚她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只觉得胸闷气短,夜里叫人推开了所有的门窗这才觉得安稳些。
这会儿她起的猛了,有些头晕目眩还带着点恶心,眼看天已经大亮,便不打算再睡了起身去院中打理花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宫门处隐隐有了躁动声,距离有些远,谢禾宁只是依稀的看见门外有一抹火红的衣袍,尚未看清时,徐青芜拎着油纸包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此次西巡徐青芜得了令要留守京城, 四下没有外人,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又恢复了以往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拎着油纸包的手冲谢禾宁抬了抬道,“桂花糕,我早上从城外那家糕点铺子刚买回来的,你吃吗?”
谢禾宁摇了摇头,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这次随行有多少人?”
徐青芜说:“六千人,禁卫军也跟去了三分之二。”
“大家都忙去了,倒是给你留了清闲。”谢禾宁笑了笑拉了把衣袖说,“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谢延卿的事,多谢你了。”
徐青芜早就清楚谢延卿的底细,且他虽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谢礽身为户部侍郎在户籍上动手脚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徐青芜,这件事进展如此顺利,想来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青芜嚼着桂花糕抬眸瞟了她一眼道,“太后倒是铁了心想扶持他入内阁,我原来还在想你趟这趟浑水作甚,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依着咱们皇帝那个脾气在处理此事上必然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此一来若是激怒了太后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以陛下现在的根基恐难以应对。”
谢禾宁抬手修剪掉花树上长的最快,以至于挡了其他花生长的那个十分显眼的枝叶,说:“过几日岭北王带着小儿子入宫,还需你多加照看。同岭北的盟约若是毁了,陛下对峙太后娘娘便更无胜算了。”
“我哪来那么多闲工夫,每天当差再加上守着你便已经让老子心力交瘁了。”徐青芜握着酒壶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你可知道这几天你这附近多了多少眼线吗,你倒是睡得安逸了吗,老子在外面整夜没好好合眼受的那是什么人间疾苦。”
“的确是辛苦你了......”谢禾宁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忍不住笑了笑,随后眸光一闪说:“你不觉得你最近丢了什么东西?”
徐青芜咬着油纸包里的糕点,隔着纸袋子看向她问:“怎么说?”
谢禾宁招了招手,身后的贴身宫女会意后连忙小跑回屋内取来了一块玄铁制的腰牌,递给了他。
徐青芜神色冷了几分,他接过腰牌放在手中打量了许久,随后爽朗地笑了几声道:“我还以为是我喝多了丢在酒楼里了,正要一会儿亲自过去看一看,这不巧了吗居然让你给捡着了。”
谢禾宁眉眼弯弯,没有接他的话。
徐青芜吃完了糕点,站起身随意地伸手抚了抚衣袍上的残渣,又从怀中扯出一封印着谢礽私印的信递到她面前。
“得!我来也是有正事的。侯府你家那个长兄谢礽让我帮忙带信给你,你自己看吧,我得回北镇抚司办差了。”
说完,他抬腿迈向宫门。
待当他走出宫门没几步时,又顿在原地将手中的腰牌拿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又转身盯着未央宫的牌匾若有所思。
送走了徐青芜,谢禾宁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将信递给了身边的贴身宫女叫她念给她听。
小宫女拆开了封口后,见这里面居然还装着一封完好的信封,落款上却写着谢延卿的名字,错愕地喊了一声,“姑娘!”
谢禾宁隐隐觉得有事发生,接过信一字一句的看着,脸色也愈发凝重。
良久后,她走进屋内抬手将这封信撕碎,扔进香炉之中,看着那封信在散发着摧人心智的迷香中一点点变成灰烬。
宫女见状连忙上前熄灭了香炉道:“姑娘,奴婢这就去把剩下的这些香全都处理掉!”
“留着吧,”
小宫女像是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姑娘说什么?”
“留着吧,”谢禾宁幽幽开口,“总要有罪证在手才能将人一举击败,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今日零点后还有一更
第52章 梦境
言云衿醒时,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暖阳顺着半敞开的窗落在她身上。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昨日从未央宫里回来后就变得头晕乏力, 以为是自己伤风寒越发严重, 便早早的钻进床榻想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没成想这一觉睡着了却是再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仿佛置身于异世, 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目睹自己过往的点点滴滴。
最初她回到了隆德十五年, 看着年幼的自己承欢在父母和姑姑膝下, 每日除了和宫里的嬷嬷学习礼仪知识,就是和弟弟景韵吵架拌嘴,日子过得简单且无忧无虑。
那时候她姑母刚刚成为了宫里的三皇子名义上的继母,她也是真心地替姑母感到十分高兴,她还太小了, 看不清这对名义上的母子背后的利益算计。
小时候常听人说起,宫里娘娘们的日子过得艰辛, 即便是再怎么得宠的娘娘,倘若没能留下子嗣便是罪大恶极。深宫寂寞难耐, 她想有三皇子在,还能多一个人陪一陪姑母,日子也不会变得那样难捱。
梦中的时光过得飞快, 她看着自己在短短两年内个子窜的飞快,已经越发有了端庄得体的世家姑娘气派。
隆德十七年上元佳节,也是重月楼刚开业第一年, 为了吸引文人雅士借着赏灯的机会来重月楼游玩, 昱鸾举办了猜灯谜的活动, 并且将她叫过来出最后一层楼的灯谜。
少女怀春, 那时的她内心也期盼着有一位同她志趣相投,能懂她心声的如意郎君出现。言云衿左思右想后提笔写下了灯谜,叫人挂在了重月楼最高一层的灯笼上。
上元夜来来往往众多才子佳人,言云衿靠着栏杆向下张望了许久,都没等到有人登上楼顶取下最后一盏灯笼。
眼见时候不早了,府中小厮接连来催促着她回府,正当她失落地准备离开时,见一位身着素衣的青年走上来,伸手轻柔地取下了最后一盏灯。
青年的脸隐在灯笼后,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觉得他举止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好看。
她探头往下看,没过一会儿听见楼下海浪般的掌声,以及重月楼管事的祝贺声。
那人猜中了写着她名字的谜底!
府中小厮再三催促着,马上到了门禁时间,言云衿不敢耽搁又急着想看清那人的长相,无奈之下她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祥云簪,递给昱鸾,就说是今日的彩头送给通关的那个青年。
那簪子全名叫做九转累丝祥云簪,不仅用金线缠绕成祥云模样,正中央还缀着一颗圆润的东珠,价值不菲也更是彰显著身份。
满京城能用祥云做发簪样式的人没几个,若是有心顺着这条线索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更何况既然同在京城,自己迟早会靠着这枚簪子寻到他。
只是当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枚簪子仿佛石沉大海,自此了无音讯。
然而此时此刻,言云衿看着眼前的谢延卿手握发簪,眼神一直盯着前世的自己离开的方向时,顿时觉得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原来兜兜转转,她所求的那个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她走到谢延卿面前,抬手从他白净俊朗的面容上抚过,入手却是一片虚无,根本触碰不到他半分。
两行清泪顺着她巴掌大的脸上轻轻滑落,一时间不知是悲还是喜,她手指画着眼前人地轮廓,说:“夫君...原来一直都是你啊......”
思绪飞逝,转眼间又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