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云院内满庭火树银花,张灯结彩,是前世从未有过的喜庆。
“姑娘你饿不饿,时候还早您要不要先填一填肚子?”白竹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
言云衿摇了摇头,她出门时吃了几个果子,这会儿并不觉得饿。
白竹打量着周围竟然莫名的激动起来:“姑娘你看,今日迎亲的规格都是陛下命礼部按照公主的待遇为您准备的呢,我们姑娘一向好福气,日后同谢大人在一起的日子也定然会和和美美,心想事成!”
提到日后言云衿突然有些恍惚,这一晃今岁已然过半,若是按照前世的时间线来推进,留给她与谢延卿朝夕相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年后的今天,他们夫妻二人又不知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正神游天外,暗自感伤时,她无意间的一抬头见谢延卿踏着一地烛光推门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零点啊零点,早点来~
第47章 延卿
外面宾客还在, 言云衿没想到他会这会儿进来,谢延卿换了一身平素她没见过的常服,言云衿很少见到有人将没什么花样的素衣能穿的这么整洁好看。
烛光映在他身上, 衬的整个人气质清淡雅致, 温润如玉。明明是相识了两辈子的人,却无论何时何地望见那张白净俊朗的面容时,都会感到心动。
白竹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 替他们二人关好了门, 在不远处候着。
她愣愣地看了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 连忙拿起团扇遮住脸。
视线被遮挡,她看不清来人的动作,依稀间仿佛听见谢延卿轻轻地笑了一声。
仅借着余光透过团扇的边缘,看见床边的桌案上被人放置了一盘精致的点心,恍恍惚惚间言云衿看着那盘点心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外面宾客还在呢,你怎么进来了?”
谢延卿将碗筷摆好, 轻声道:“他们难得出来,还要再闹一会儿, 有方敛帮忙招呼着不用我操心,怕你饿我想先送点吃的过来。”
他夹着一条糕点放在她的盘子里,说:“你尝尝味道如何?”
见状, 言云衿顾不上矜持,手中的团扇也被扔在了床榻上。她伸手戳了戳那白嫩嫩软糯糯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夹起来咬了一口。
入口香甜软糯, 甚是可口, 比之前在重月楼吃过的点心都要好吃。
她抬手夹起一个去喂谢延卿, 碎碎念道:“你在哪里买的这样好吃的点心, 芋头的味道很浓郁,下次我给阿娘也带去一些。”
谢延卿慢条斯理地嚼了几下,说:“下次想吃了提前和我说就好。”
听了这话言云衿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仿佛从中听出几分微妙之处。她嚼着口中的糕点,隐约间想起之前昱鸾从重月楼给她打包出来的糕点也是这般模样。
当时她想给谢延卿一个惊喜,为曾想那却是他家乡盛产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荡开细碎的光,试探性的问道:“谢延卿...这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谢延卿眼尾弯弯,没有开口回应她的话,但更是没有否定。
“真的是你做的啊?”言云衿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这几天不都是在忙礼仪流程吗?”
她说的话并不假,皇帝依照公主的规格为言云衿操办婚礼,谢延卿更是要行如同驸马之礼。礼部和宫里的女官亲自操持着,规矩繁琐而又难做。
日程礼仪排的满满当当,容不得有半分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连几天言云衿都忙得连坐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夜里回了寝殿只觉得腰酸背痛,几乎是倒头就睡,她想谢延卿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昨儿夜里做的,想你今天吃刚刚好。”谢延卿缓缓道。
“夜里?”
言云衿眉头微皱,这样费时费力的工程可并非一个晚上就能准备好的,从准备材料到制作成型最起码也要不眠不休一天一夜才行。
白日显然是没有时间去做的,难不成他看似一笔带过,实则背地里熬了几个通宵?
想到这里言云衿连忙走进了几分看向他的脸,借着烛光仔细打量着,见他眼下有着并不明显的青色,这才有些确信。
她握住他的手正色问道:“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谢延卿摇了摇头,说:“我一贯醒的早,起来也是无事可做就去一点点准备了些。”
他说醒的早这句话时仿佛触动了言云衿记忆深处的某个关卡,她猛然间想起上一世谢延卿孤身一人住在书房里时,也是每每天还黑着就起来看书,亦或者是为她准备可口的饭菜。
“你几点起来呢?”言云衿问。
“丑时刚过。”
言云衿知道他起得早,但却从不知道他竟然起的这般早。此时此刻望着谢延卿平静的面容,言云衿隐隐约约间好像猜到了什么。
她颤动着声音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夜里睡不着?”
也是前世,她有一日为弟弟言景韵逃学离家出走的事担忧,睡的很晚。夜里突然想起言景韵先前送来给谢延卿批阅的课业还放在他书房里,她想过去翻一翻看能不能从中摸索出蛛丝马迹。
夜已深,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进他的书房,见谢延卿正仰面躺在窄小的榻上,睡的规矩又老实。
只是眉头紧锁,神色有些悲伤像是梦见了什么伤心事。
见他面色有异,言云衿提着灯笼凑过去想看看仔细,走近时听见他嘴中小声唤着“别走,”“不要”,一类的字眼,尚未听清后半句,就见谢延卿猛然间睁开双眼坐起身,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慌张。
言云衿当时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回神后略有些生气的埋怨了他几句,随后便带着言景韵的课业离开了书房。
当时的她只以为偶然间自己撞上了谢延卿的梦魇,甚至觉得他这样的人活该夜夜受良心的谴责。
再加上他之前拒婚受伤昏睡在寝殿中的那几日,如此种种,如今想来都绝非偶然。
他并非是醒的早,而是根本睡不着。
麓安惨案如同一块巨石,积年累月的压在他身上愈发使他无法呼吸,坠的五脏六腑生疼。
言云衿突然心慌起来,她不敢想象一个人在面对世人的白眼和误解的同时,是凭借着怎样的信念撑得过一个个难眠的夜晚。
没有父母亲人陪在身旁,又接连失去了良师益友,这世间仿佛对他没有半分善意。
一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再也忍受不住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
他孤身一人两辈子的日日夜夜都在承受这样大的痛苦,可她虽重活一世还是未能替他分忧半分,她不禁暗骂自己无用。
谢延卿伸手拥抱住她,他没有回答言云衿的话,亦是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他一贯如此对苦难闭口不言,不是为了欺瞒她,而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如果可以他一直都希望他的妍妍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是个乐观开朗,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姑娘。他不想将自己的满身伤痕展露给她看,他的姑娘会害怕。
谢延卿抬起手扶住言云衿的脸庞,手指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记忆里每次相见时她或是大方得体,或是活泼可爱,他很少见她哭的这样失态,像是心中积攒了许久的情感在此时得到了宣泄,如同堤坝决堤,泛滥千里。
谢延卿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心里却是难得的安稳,有一天她的喜怒哀乐是因为他,这是他两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
他侧身亲吻着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滴,从明艳的眉眼到洁白的脸庞,温热的唇一路向下擦过她消瘦的下巴。
他吻的虔诚又仔细,密密麻麻地擦过脸上每一片肌肤,像是在抚摸一件精致的瓷器,最后缓慢的覆盖在她唇角。
言云衿的泪水停住了,她呆呆的望着谢延卿的眼眸,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神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她颤抖地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将他拉的离自己更近了几分。
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言云衿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如同火烧了一般持续地发着热,半晌后谢延卿才松开手,静静地望着她。
言云衿微微喘息,靠在他耳边略带几分委屈的唤道:“谢延卿。”
谢延卿见她目中水光闪烁,轻声安抚的回应着:“我在。”
言云衿又唤一声:“谢延卿……”
“我在。”
每一次的回应都是那般及时,没有半分迟疑。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她再次红了眼眶,直至现在言云衿方才安下心来,她是真的再次拥有了谢延卿,那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谢延卿。
她眼含热泪笑了笑,双手捧过谢延卿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随即闭上双眼凑过去一下又一下,胆怯温柔地亲吻着他。
外面的宾客还在,理智不断地提醒着谢延卿应该及时抽身,可心里却依旧贪恋着此时的美好,无法起身。
良久后,谢延卿双手握住言云衿的肩膀,二人分开了一段距离。
他喘息了几下,眼中也染上了从未有过的情|欲。
“妍妍,我需得先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