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铺子里,卓母正在叠纸元宝,见到卓诗琴疑惑的问道:“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卓诗琴一听,眼泪立刻又掉了下来。
卓母急了,拉着她坐下。
卓父在一旁抽着旱烟。
卓诗琴抱着卓母哭,把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卓父说道:“早跟你说了,赵忠海那个男人看着就不靠谱。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读大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你去钓个金龟婿。现在大学生金贵,你要是想认认真真找个男人,什么样的找不到?”
卓父说到这个就来气,他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前三个女儿都不中用,读书不行,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穷酸。
好不容易四女儿有出息,考上了大学,那大学还不用花钱。
你说说,这多好的事了,金贵的女大学生啊,随便攀上个达官显贵,他们卓家就发了财了,小儿子以后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结果这死丫头,带回来一个一看就没多少钱的货。
脚上踩着的倒是皮鞋,来了三回了,也不知道换一双,估摸着就那一双,根本没多的。
就只有这死丫头缺心眼儿对那姓赵的死心塌地的。
现在好了吧?
穷酸本性露出来了吧,没钱的男人为了钱跟你发脾气了吧?
“爸,你别这么说他。”
到底是自己还喜欢的男人,卓诗琴听不得这些话。
“你还帮着他?”卓父更生气了,他哼了一声,提着烟杆转身进屋了。
卓母也劝说道:“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女大学生,真要是认认真真的找男人,能找到个差的吗?这年头女人识字的都少,你乖乖的听家里的话,让媒婆给你说一门亲事,男方家怎么说也有点房子家产,你以后日子也好过,不是吗?”
“妈,你不懂,现在是民国了,新时代的,拉媒说亲,父母之命都是封建残余,现在讲究新式,自由恋爱。我和忠海就是自由恋爱。”
卓诗琴扁着嘴,一脸对卓母卓父说辞很反感的模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们现在追求的是爱情。”
“你倒是追求爱情了,那吃饭呢?你不是说他家境不好,但是也不差吗?现在呢?他为了点照片钱就败坏你的声誉,哪里像个有担当的?”
卓母食指猛戳着卓诗琴的脑袋,“你说说你,笨死算了。”
卓诗琴不说话了。
她如今也觉得赵忠海这事做的不得到。
而且她是女孩子,女孩子说分手又不是真的要分手,赵忠海这就不哄她了,太过分了。
她不管,她就是生气,就是难过。
她就给赵忠海三天时间,三天,他要是不来求她,她就跟他分手。
就像娘说的,她可是女大学生,这年头女大学生金贵着呢,不愁没人要。
赵忠海和卓诗琴大吵了一架,心烦意乱,心思也不在上课上了。
要不怎么说爱情最伤人呢。
两个人都光顾着谈恋爱了,那一颗心啊,就跟在铁板烧上煎一样,正面煎了反面煎,难受死了,全都没心思读书了。
就这样两个度过了焦心的三天,都期盼着对方能低下头来哄哄自己,结果谁都没等到,反而等到了警察署的人。
这报警的人嘛,当然是林诺了。
照相馆的老板好歹是y国人丹尼尔。
是外国人。
外国人在这个积贫积弱的时候在华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警察署一听是有人在外国人开的照相馆闹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署长亲自叮嘱两个警员好好帮小姐将问题处理好。
然后两个警员就将赵忠海和卓诗琴抓到了警署。
卓诗琴还好,没在学校,又是女孩子,长相标致,警员带着点怜香惜玉的情愫,是把她请过去的。
赵忠海就没那个运气了。
两个警员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在上课,还刚好是纪行昭的国学课。
大教室里那么多人,纪行昭正在以《穿越百年华国》为引子,引导学生思考新三民主义之后,华国又该前往何方。
然后警员就敲门进来了。
毕竟是纪行昭的课,两个人不敢放肆。
但是他们执行的是署长的命令,报案的是洋人,那也不敢耽搁。
纪行昭问:“何事?”
警员大声的说道:“纪先生,有人报案,说有一名叫赵忠海的学生,没钱还装大佬,跑到洋人的照相馆里消费了二十七张照片拒不付款,署长让我们带他回去和照相馆的人当面对质。”
话音未落,所有的人齐齐看向赵忠海。
那眼神,那目光,那表情,在纪行昭眼里就是普通的询问,落到敏感的赵忠海眼里就是嘲讽和质问了。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拼命的想辩解,“纪老师,我没有。”
他两只手死死的握在身侧,“是那个店员态度不好。”
“态度不好,不是你不给钱的理由。”
警员冷冷的看着赵忠海,“走吧,跟我们回警局。”
众目睽睽之下,赵忠海就这样被警员带走了。
自尊心碎了一地,然后他还要在警员的押送下走过整个校园。
身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什么事啊?”
“好像是欠了照相馆的钱。”
“哦,我知道了,就是卓诗琴为了虚荣,在照相馆高额消费,赵忠海要分手的那个是吧?”
“啧啧,这两个人谈个恋爱倒是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了。”
“要我说,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没钱就安安生生的读书过日子。”
“太虚荣了,咱们学生是来读书的,为的是以后报效祖国,就算有钱也该省下来支援前线战士啊。”
赵忠海瞬间红了,成为校园里的大红人。
只是这红得有点黑,红得他碎了一地的自尊心又被踩得稀巴烂。
“都是那个贱女人。”
赵忠海咬紧了牙关。
要不是那个贱女人,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他现在真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赵忠海坐着警车来到了警署,和许久未见的卓诗琴并排坐。
林诺穿着浅蓝色的小洋装,坐在另一边。
见人都齐了,林诺指着两个人向警署的人告状道:“没错,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来我们照相馆,我给他们挑衣服,化妆,忙活了老半天,两个人看着挺大方的,拍了二十七张照片,结果却不给钱。两位警察同志,二十七张啊,这胶卷多贵啊。尤其是那个男的。”
林诺手一动,指着赵忠海,“穿得人模狗样的,还说自己有钱得很,装大款,结果那女的拍了二十七张就开始甩脸色,我打电话给他要钱,他还说我态度不好,让我道歉。天可怜见啊。”
林诺捂着脸装哭,“我什么都没做,他仗着尾款没给故意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就算了,我都给他道歉了,他也不给钱。丹尼尔先生回来好生气,让我一定要把尾款拿回来。”
“呵呵。”赵忠海说道:“你不是说,我们不付尾款,你会将照片毁掉,不退定金吗?”
“我是这么说过,又不是说这么做了就结束了。那还有损失呢?你们必须赔我们照相馆的损失。”
林诺叉腰哼哼,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是这么回事吗?”警察看着赵忠海问。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不是这女人说的这样。”
赵忠海急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是啊。”卓诗琴也帮腔道:“我们是正常去消费,这女人老阴阳怪气的嘲笑阿海没钱,穷小子,装阔,阿海才会生气的。”
卓诗琴不说还好,一说,那简直是句句往赵忠海心口上戳刀子。
眼瞅着赵忠海的脸色就黑成了锅底。
尤其是警察听到卓诗琴的话,还撇了撇嘴,眼神鄙夷之色丝毫不做遮掩。
两个穷学生去洋人的照相馆显摆,人家鄙视你们不很正常吗?
就不说别的,他们都不敢去洋人的照相馆消费。
林诺微笑。
虽说仗着这个敏感的时期,洋人在华国地位高,狐假虎威有点不地道。
不过能阴死赵忠海,就暂时把这点不地道扔掉吧。
“你闭嘴!”
赵忠海阴沉着命令卓诗琴。
平日里交往都是赵忠海哄着卓诗琴,不敢给卓诗琴使脸色,突然一下赵忠海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阴沉可怕又不尊重她,卓诗琴再度感到受到了伤害。
“阿海,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阿海了。”
赵忠海第一次觉得陷入爱情这玩意儿的女人是如此的脑残。
都这个时候,谁要在这里跟她演爱情电影啊!
林诺再度对警察叫屈,“警察先生,你们可以要我做主啊,我可是良民。”
你良个屁。
赵忠海在心里咒骂。
警察拍了拍桌子,问道:“你们两个人是要赔损失,还是给钱把照片带回家。”
“损失多少?”
林诺报了个数字。
“你怎么不去抢?”
和尾款就差了不到百分之三,那跟他要尾款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