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林诺点点头,“江伯父,妈妈她的病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
这是她作为一个专业医生的判断。
江国行点点头,伴着夜色走了。
他来时,天空还是一片光明,走时已经落下黑幕。
陈慧茗陪着江雁萱睡在一张床上,她喜欢抱着她睡,这样她才安心,否则,她怕一睁眼人就没了。
而这些日子的一切,都是梦,一场梦。
第二天,江国行又来了,和陈慧茗心照不宣的互相不说话,却又都陪着江雁萱。
他还让人搬来了一架钢琴。
陈慧茗弹琴,他和江雁萱听着。
以前他们家闲暇时就是这样打发时间的。
陈慧茗很爱音乐,很喜欢弹琴,总是在家里弹。
他希望通过这些音乐和声音能让她想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在找寻回忆。
林诺的身份就很尴尬。
她不能叫江国行外公,也不能叫陈慧茗外婆。
她唯一能叫的是江雁萱妈妈。
林诺在陈慧茗和江国行都在陪着江雁萱的时候就在卧室里消磨时间。
她打开电脑,开始搜寻村子那边的消息。
当初被抓的那些买家陆陆续续的判了几个,还没判完。
判下来的几个刑期一年到五年不等。
最重的五年就是张爷爷的儿子张杜。
判刑的消息出来,无数网友打抱不平。
那么多人被伤害,那么多家庭破碎,仅仅就一到五年吗?
就像原身许愿时说的那样。
她好恨,真的好恨。
她好苦,真的好苦。
好苦好苦,所以好恨好恨,恨到恨不得毁灭一切。
第116章 破碎的星光(11)
林诺浏览着网页。
原身说,让所有人都去死吧。
许愿时,原身应该是真心的。
那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对一切的愤懑。
村子里被买来的女人能走的基本都走了。
剩下的只有罪恶。
那么要如何了结这一切才是最好的方法呢?
林诺一个一个的查看被公布出来的受害人讯息,查询受害人亲人的职业和人生轨迹。
她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但是需要帮助。
林诺看了半个多小时,起身拿了一个苹果,洗了洗,没削皮,直接吃。
红富士又脆又甜。
又是十多分钟后,一个男人的职业引起了林诺的注意。
严宇华。
男,七十二岁。
某某大学核工程退休教授。
其女,严多喜,三十多年前,严多喜十五岁在大街上被人掳走,卖到abb村,逃跑途中摔落山崖而死。
严宇华和妻子有过三个孩子,严多喜是最后一个。
严多喜死后,妻子抑郁而终,他一个人将另外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从一个农村大学毕业的孩子一路高升为高级教授,主导了不少项目工程。
三十多年来,严宇华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严多喜,直到最近ABB村的网络热门解救人质事件,通过DNA的比对,确认了严多喜的尸骨。
林诺手指缓慢的在桌面敲击着。
核工程退休教授。
那么应该有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毕竟过去了三十多年了,不知道严宇华对严多喜的爱还剩下几分,会不会愿意冒着风险帮她。
林诺给严宇华发去了匿名邮件,表明自己是ABB村被拐卖妇女案中的受害者,请求严宇华帮她寻找一个具有辐射性,对人体会产生长期不良反应的放射性物质。
她想将这样东西埋在ABB村。
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行为,她并不能保证两个人都可以全身而退,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将责任推到她的头上。
如果严宇华愿意帮助她,请点击下面的按钮,如果不愿意可以将邮件放置不理。
邮件将会在打开后十分钟自动销毁。
严宇华是在晚上十点才打开的电脑。
多喜找到了,他可以向老婆有个交代了。
只是,多喜和老婆两个人都不在了。
严宇华感觉很疲惫。
找了三十多年,设想过无数种结果。
唯一没想过的就是三十多年前多喜就死了。
其实这种结果是非常有可能的。
每一个刚被拐卖的女孩第一个想法都是逃跑。
逃跑中死亡,很正常。
只是他下意识的将这种可能忽略了。
只希望多喜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惜,偏偏就是没有这个希望。
忙了一天,严宇华对着老伴的照片说了些话,回忆起了过去。
人老了,就特别念旧。
旧的人,旧的事,旧的物什。
都舍不得。
只能一遍遍的回想。
他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照片,打开了电脑。
他退休很久了,还是习惯性的在睡觉前查看一下电脑,看看有没有学生发邮件来询问一些难解的问题。
严宇华一封一封细心的查看,然后拿起纸笔,将对应的公式和解答写出来,拍照发给学生。
终于,到了那封特殊的邮件。
严宇华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越看表情越严肃。
放射性物质。
埋在ABB村。
这是纯纯的报复。
是不好的行为。
可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甚至在看到这个提议的时候那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心力衰竭的身体又开始有了力量。
她的多喜被人贩子拐卖,卖到了小山村。
他恨人贩子,但更恨买家。
如果没有这些丧尽天良花钱的人,又怎么会催生出拐卖这个恶毒至极,残忍至极的行业?
如果不是这些人一边杀女婴一边想女人想疯了,他的多喜怎么会死?
他的多喜如果没有被绑走,他的妻子又怎么会猝然长逝?
她还那么年轻,当年才三十多岁啊。
而他的多喜,才十五,生命还来不及完全绽放就彻底的被埋在了荒野断壁之中。
凭什么?
许多被拐卖的人中,很多人在最早寻找的几年没有结果后就放弃了。
能坚持找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煎熬中将最伤痛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经历,对亲人的爱只会越来越深,对仇恨的恨也是同样。
严宇华目前就是这个状态。
他恨。
发自骨子里的恨。
只是他已垂垂暮年,又一辈子奉公守法,起过报复的念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办。
这封邮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他深深压抑的所有恨在这一次全部都翻滚了起来。
对。
要报复。
凭什么他的多喜就在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被害死?
凭什么他的妻子要在人生还没过半的时候撒手人寰?
凭什么遵纪守法的他们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而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只需要坐几年牢就可以出来继续为祸人间了?
凭什么那些帮凶,那些和买家一起堵死所有逃生之路的人可以一点责任都不负?
严宇华布满老人斑的手拿起鼠标,重重的在那个同意键上点了下去。
“谢谢您严教授,请您帮我找到上述所说的物质,最好体积小一点方便携带,每隔三天我会联系您一次,找到之后,我会给您一个地址,到时候您和我在那里见面,如果你对我还有所怀疑,可以和我一起去村子里,和我一起完成所有的后续操作。”
严宇华关闭了邮件。
冷静下来之后,作为一个核工程教授,他的警觉提了起来。
一封陌生的邮件,一个陌生的人突然让他找某种违禁物质,哪怕署名葵,哪怕说可以和对方一起完成所有的后续操作,也不能让他完全相信。
刚才纯粹是滔天的恨意让他冲破了所有的理智。
理智回归。
严宇华开始思考。
但他思考的不是如何确定陌生邮件发送人的身份,也不是如何确定这封邮件的可信度。
而是邮件上面提议的可操作性。
他去警察局辨认多喜的骸骨时遇到了许多寻梦的人。
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能找到ABB村,是一个叫葵的人发送的匿名邮件。
葵说,她是ABB村一位被拐卖妇女生下又逃走的孩子。
而这些信息并没有对外公布。
如果邮件所说属实,那么这位葵可能只是一个年轻的孩子。
那么年轻的孩子去操作那么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感染的物质,让自己后半生都活在病痛中,亦或者根本活不到后半生,何必呢?
他老了,七十多了,身体带着各种病痛,本来就活不长了。
给他发邮件的可能是葵,也可能是某些些无聊的人开的玩笑。
但是不管是谁,这个提议是可信的。
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由自己亲手毁掉那罪恶的村子,为多喜报仇。
严宇华安静的下定了决心。
他将电脑关掉,摘下老花眼镜。
明天吧。
明天把所有的孩子们都叫上,大家一起吃一次团圆饭,然后他去找找老同学,去实验室做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