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重新分。
他们要占大头。
那年,原身五岁,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和善的姑姑大伯二伯爷爷奶奶在父亲的灵堂前闹。
他们抓住躺着父亲的棺材,扬言不给钱,不允许上灵车。
原身抱着父亲的遗照。
妈妈推搡中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
现场请来帮忙抬棺的人,殡仪馆的人全部站在一旁看热闹。
原身怒了。
该分的都分了。
凭什么欺负人?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原身将遗照放下,冲了过去,对着姑姑大伯二伯又踢又咬。
但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小胳膊小腿哪里打得过大人?
混乱中,原身不知道被谁打了一巴掌,半边脸都木了。
原身倒在地上,委屈伤心难过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要落下来,一抬头瞥见瘫坐在地上柔柔弱弱哭着的妈妈,抹了把眼泪,不哭了。
她不能哭。
爸爸没了,这个家只有她和妈妈了。
她要保护妈妈。
后来,为了保住家里的房子和小吃店,原身妈妈将所有的赔偿金和补偿款都给了出去。
连政府批下来的丧葬费和退的养老保险都全给了爷爷奶奶姑姑伯伯们。
那天,妈妈将最后一笔款项转给了爷爷奶奶。
终于,已经在骨灰盒里待了一个月的爸爸能下葬了。
那天,原身在爸爸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她和妈妈。
从此,原身从心里和爸爸那边的亲戚断了个干净。
原身的妈妈是个勤劳的人。
虽然软弱,柔弱,没有主见,但是是个勤劳的人。
原身的爸爸去世后,原身的妈妈开始经营起了小吃店,她起早贪黑的做烧饼,手抓饼,千层饼。
早餐,午餐,晚餐。
从早上四五点起床一路干到晚上十一点过才肯收摊。
按理说,这样起早贪黑的干,又没有租金的烦恼,原身妈妈手艺也还可以,至少能达到行业一般水平,她们母女俩过得应该不错。
然而并没有。
哪怕原身每天放学,每个周末,每个夜晚都帮着妈妈做生意,她们的日子仍旧过得很清贫,有些时候甚至没钱吃饭。
因为原身妈妈是一个心软又柔弱的人。
她总是可怜别人,将自己店里的东西送给那些看起来可怜无助的人。
又在面对那些在店里找茬的人的时候,立不起来,不敢反抗,不敢要账,导致店里赊账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能占到每个月营业额的一半。
然后爷爷奶奶那边还要找原身妈妈要赡养费。原身妈妈又觉得那毕竟是公公婆婆,是原身的爷爷奶奶,她应该替死去的丈夫承担起赡养义务,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于是每个月又要偷偷给钱给爷爷奶奶。
十岁,原身终于受不了了,和妈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拿着记账本,逃课,一个接着一个的去要债。
不给钱,她就跟着他们。
跟着那些牛高马大的男人。
跟着那些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跟着那些健步如飞的三姑六婆。
她跟在他们后面,不断的重复:“叔叔阿姨婆婆,还钱,还钱,还钱。”
她抓着他们的衣袖,哪怕被推倒了一次又一次,手脚都摔出了血,仍旧死不撒手。
不还钱,谁也不准跑。
终于,凭着一股执拗,原身要回来了一大半的钱。
这样的经历贯穿了原身的整个童年,少年。
这让她知道,人骨子里都是犯贱的。
你越是让着人家,人家就对你越狠,你越是不好惹,人家反而越是不敢惹你。
所以,要狠,要拼命,要像菜市场的大妈们一样敢豁出去不要脸的撒泼,别人才能怕你,才不敢欺负你。
渐渐的,原身变成了一个泼辣,得理不饶人,一开口就是刀子,控制欲强的人。
她能为了两毛钱站在菜市场里和小贩对骂半个多小时,也能在爷爷奶奶又过来要生活费时,将他们的事迹如祥林嫂一样讲给每个路过的人听,她就不信,都这样了,那边的亲戚还敢来要钱。
一来二去,倒是真的没人敢惹原身了。
但是,原身要想结婚也难了。
周围的人全都怕了原身那张嘴,怕了她的性子了,谁敢给她介绍对象?谁敢跟她做亲家?
更何况,原身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
没文化,长相普通,嘴巴毒,性格泼辣,睚眦必报,尖酸刻薄。
这些贴在原身身上的标签没一个好的。
原身二十五了,妈妈着急她结婚,她也着急结婚。
原身的思想其实很传统。
她想结婚,找个和她爸爸一样会疼人的男人,生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养大,送去读书。
别像她一样,为了回家守住家里的小吃店。
为了帮妈妈。
为了让家里不至于吃不起饭,早早的就辍学了。
没读大学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同小区的邻居,家里的亲戚,认识的人都指望不上了。
原身干脆去相亲。
她交了一笔钱会员费,开始学着脱下那些十几块钱的衣服,化妆打扮。
终于在快相到绝望的时候,原身终于碰到了让她心动的男人。
男人叫王强,比原身大三岁。
大专毕业,工作了好几年,工资还是只有几千块。
王强父亲早亡,妈妈身上有慢性病,长期吃药,家里穷,没助力不说,还全是拖累,这两年房价飞涨,他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根本买不起房。
拖着拖着,王强就成了大龄剩男。
王强自持自己好歹也是村里好不容易出来的大学生,不愿意回到连自来水这几年才被扶贫组安上的穷乡僻壤,一门心思的想留在城里,于是省吃俭用凑够了相亲会员费,希望能靠婚姻实现逆袭。
王强的条件太差了,身高一米六八,黑,瘦,穷。
而他又要求必须是在城里有房的独生女。
这就导致他相一个黄一个,相一个黄一个。
红娘都不想搭理他。
终于,两个相一个黄一个的人凑在了一起。
原身,城里有自住房一套,有几平米小吃店一个,独生女。
王强,性格温吞,脾气稳定,有文化。
一个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就想要个温馨的家。
一个只在乎对方有没有房,能不能留在城里生活。
两个人都非常符合彼此的要求,一拍即合,不到半年就确定了婚期,年底结婚。
婚后,一开始还好。
原身喜欢念叨,得理不饶人,看在房子和原身生的儿子的面子上,王强性格温吞,好像都没怎么计较。
原身还把有慢性病的婆婆接到了城里和她一起住。
至于原身的妈妈。
早几年的时候因为经常心软,经常接济爷爷奶奶那边的亲戚和原身天天吵架,一生气自己搬出去租了房子住。
原身隔三差五的过去探望,两个人有了距离,矛盾少了,关系比起住在一起的时候反而缓和了很多。
原身的儿子王浩六岁的时候,原身发现王强有大笔的转账。
原身追问,王强岔开话题。
原身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糊弄的性格,王强不说,她就逼他说,王强还不说,她就每天问几十次。
终于在原身坚持不懈的追问一周后,王强告诉她,钱是打给了老家的一个孩子。
他老家穷,这么多年包括他在内就出了三个大学生。
这个孩子,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还是女孩子,考上大学不容易,和他也有亲戚的关系。
当年,他读大学,人家爹妈也是资助了钱的。
所以他觉得无论怎么样,他已经在城里安家了,那就得回报家乡,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于是,他瞒着原身把自己的奖金都打给了对方。
原身很生气,王强的钱就是她的钱,王强凭什么不经过她的允许就把钱给别人?
两个人吵了一架。
王强一连三天没和原身说话。
原身冷静下来后也去找王强道歉了。
其实她也是女孩子。
她也很遗憾没有读过大学。
对方没有资助就只能退学,她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她只是生气王强不告诉她,瞒着她。
原身让步了,同意王强资助,后来还和那个女孩子黄白安一起吃了顿饭。
那个女孩子长得很水嫩。
就是那种充满青春和活力的普通女大学生的样子。
穿着小羊皮的高跟鞋,薄荷绿的连衣裙,涂着口红,时髦靓丽。
原身心里有点酸。
她们家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她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结果受他们家资助的人却过得那么好。
王强解释说,黄白安读的是传媒,经常主持学校活动,还有露镜要求,这些穿着打扮是刚需,不是虚荣。
原身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算了。
毕竟,人家是刚需不是吗?
刚需就是读书需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