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在学堂闹得过分,大多数老师并不会管。
像江承典这样已经有足够警觉性,有家仆护送上下学,欺凌者没法儿对他下手。
但欺凌者有足够多的对象可以选择。
而且他早已过了那种在学堂小打小闹就能满足掌控欲的阶段,追求的是心理上更极端的满足,在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中确定自己的喜好,从而实施有计划的绑架和虐待。
与此同时,反社会性人格逐渐定型。
“快回去,找大家议议。”
等抵达疏议司,却发现司内漆黑一片,无人点灯。
“这么晚了,他们还没回来!?”
顾枫性子急,当先跨步进去,谁知走近一瞧,堂内的长条桌案边,不知何时立着一条黑色人影。
宽肩窄腰,昂藏挺拔,冷冷的月光下,冷白的肤色给人一股疏离而危险的感觉。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就连刑部外的守卫都没发现。
静静站在桌案前,负手而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桌案上所铺陈的案情脉络图。
“谁!?”
“夫君?!”
看清来人,欧阳意松了口气,问:“夫君怎么进来这里?”
这个时辰梁柏应该在奉宸卫,什么事能逼得一向稳如泰山的老公翻墙来找人。
梁柏:“西北恐有战事,天后令晏德达速返西北都护府主持大局。”
欧阳意立马意识到什么,“晏都护挂念孙子,不愿接旨?”
梁柏点头。
顾枫感慨,“老爷子在真心爱重这孙子。”
隔代亲啊,晏都护看着老当益壮,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某种程度上说,晏斯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儿子女儿还高。
梁柏有些无奈,“晏德达向天后禀明事由,请求宽限两日离开。”
欧阳意明白,“难怪了,我们从江泓那里得知,天后下懿旨要求刑部全力侦办此案,回思学堂那边也变得格外配合。”
顾枫嚎叫:“两日啊,那要是两日内没找回孩子呢?”
梁柏瞥眼桌案上欧阳意作的那些笔记,“两日内必须找到。”
顾枫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
军情就是命令,两日后,无论如何晏德达也必须回去。
若没找回晏斯,晏德达会带着对武曌的不满离开长安,与吐蕃是战是和,是胜是败,他心里都会始终牵挂这未寻回的孙儿。
虽然废了一个皇帝,但不又立新帝了么,李唐宗室已经和武氏家族有制衡之相,晏德达谁也不反对,谁也不投靠。
现在案子已经不止关系一个孩子的生死。
而是关系到边疆稳定的军国大事?
晏德达会不会甘心奔赴前线,会不会对天后心无芥蒂,会不会投靠反对天后的阵营,就看疏议司这次能不能为他找回孙子了!?
千根线一根针,这根针就是疏议司,而针上的针眼就是久推官。
不用想都知道,从今晨天后懿旨传出,已经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只眼睛开始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欧阳意忽感一阵心悸。
他喵的,再聪明也遭不住这么大压力啊!
梁柏问:“我来时这里空无一人,疏议司的人都去了哪儿?”
“西市。”
欧阳意将今天的进展简要说了,又道,“西市的夜市最热闹,嫌犯也许要在夜里交割赎金。对了,根据江泓之子江承典的口供,有六名嫌疑人。”说罢又转述了江承典的证词。
见多识广如梁柏也不禁骇然,“嫌疑人都是孩子?”
欧阳意叹气,“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跟年龄、阅历没关系。”
顾枫报出他们的姓名和家世,“这些小畜生还给自己封了六大神兽的名头……”
梁柏会意,她们对朝堂各色人物的了解并不深,分析道:“这几家都不是普通寒门,皆有靠山,殿中监、门下省、御史台……最麻烦的可能是那位姓涂的学子,自称南火朱雀,其父虽只是六品通事舍人,然其伯父任大理寺的大理正,从五品,精通司刑门道,如何给口供、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如何销毁证据……”
这年头官比法大,当初捉拿卫贤明,有韦家当靠山,十分麻烦,一个官尚且如此,现在却要同时面对六个,其中还有司刑界同行。
顾枫直叹气,“想想就头大啊。”
欧阳意也担忧,“这可如何是好?若六家各显所长,联合力保,抱团对抗疏议司……”
梁柏眼梢微挑,眸底幽深,“如此猖狂,他们最好联合出手,我一起叫这些混账做人。”
欧阳意歪头,不解其意。
“天后正在整顿吏治,新策不断,我们清理些教子不当、纵子行凶之辈,正好威慑一番。”
梁柏又道:“若查明不是他们,我们也不过白费些力气,未损失什么。如若真是他们丧尽天良残害同窗,奉宸卫必会为蒙难的孩子讨回公道。”
欧阳意愣愣看着夫君。
不得不说,这男人好帅!
顾枫几乎要给他鼓掌。
欧阳意沉吟片刻,道:“此案特殊,救人比抓人重要,在弄清他们会将失踪学子关在何处前,我们不能轻易动手。”
梁柏:“有理。”
“官宦子弟,没有豪门世家那么富裕,外头要买地买宅子,专供他们虐人取乐,有这个实力吗?”
“不是有赎金。”
“他们日日上学,给他们在外耍乐的时间并不多。关人的地方需足够隐蔽,且不能离家太远。长安地贵,我计算过,赎金还不足以买到城区独门独院的房子。”
顾枫也补充道:“而且在外面的事多少要瞒着家里。”
所以不会让家中仆人帮忙,只能雇人看管晏斯、雇人送勒索信。
那么问题来了,雇谁呢?
长安三教九流,只要给够酬金,不缺为非作歹的人。
“我让奉宸卫两人一组,不论白天黑夜地盯着那六个嫌疑人。”
梁柏说罢便说要回奉宸卫布置,欧阳意送他到门外,临别时梁柏捉了一下妻子的手,却被她轻轻抽回了。
丈夫不像好色之徒,但欧阳意总觉得心里有根刺,淡笑说:“正事要紧,夫君先去忙吧。”
梁柏察觉妻子脸色有异,眼下不便深究。
只温声应道:“嗯,我去去就来,等我接你,我回家给你做吃食。”
欧阳意摇头,“不了,等会儿顾枫做饭,我跟着糊弄一口。”
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烧火婆子下午回家去了,欧阳意回来时,顾枫已将堂内烛火点起,“我要去做点吃的,等韩师兄他们回来肯定饿坏了,你要跟我一起还是等他……”
欧阳意甜甜地揽住顾枫臂弯,“当然是跟你混啦。”
顾枫轻声笑骂:“行了,别装了,我看梁妈妈不是那种人,你要不干脆等下跟他开门见山得了,憋着多难受,我看着都别扭呢。”
说着边往厨房走,声音远远地传回来,“不过他要是真敢外面有人,不如趁早和离。”
“好,听你的。”欧阳意痛快应了。
*
梁柏回到奉宸卫。
梁怀仁正吃着,递过去一个胡饼道:“将军我这儿还剩一个,给您。”
梁柏接过胡饼,啃了几口,吩咐梁怀仁去布置。
没过多久,奉宸卫的将士便撒出去了。
从现在开始,学堂六子将在奉宸卫严密监视下。
梁怀仁贪吃,片汤喝了个精光,又将胡饼掉落在桌上的芝麻一颗颗捡起来丢进嘴里,方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随后,打了个饱嗝,“嗝,将军还有事吩咐我吗?”
梁柏没有马上回答,瞥他一眼。
梁怀仁自小在梁家受训,对梁柏极为忠诚,从不敢擅自揣测上意。见其表情凝重,以为是遇到什么难题,更惴惴不语。
梁柏沉默良久,道:“不知何故,夫人疏远于我,这该怎么办?”
梁怀仁愣了愣,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将军在他心中一直是无所不能、钢铁般坚强不催的形象,何时竟牵挂起儿女情长。
梁怀仁消化良久,斟酌着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大将军这个问题,得先找找缘由?莫非,是那江泓?”
梁柏不语。
他确是考虑过这个因素,可转念一想,才不信自己会不如一个臭书生。
“江泓那厮也就是长得还行,会写几首酸诗,看脸色都能感觉出身体亏损,久推官不至于看上他吧?”
“不是江泓,又是什么缘由呢?”
嫌弃他赚得少?奉宸卫差事多?陪她的时间不够?还是觉得他这个人压根不适合她,不是她喜欢的?
梁柏摇摇头,竟罕见地叹气,“怪我疏忽,一时间,实难猜到她的心意。但认真论起来,可能是我配不上意意。”
梁怀仁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大将军啊你怎如此妄自菲薄!
梁怀仁抖抖眉毛,“我家那婆娘每次不理我,无非就是怪我不体贴!真是烦,咱们男人在外头够忙的,回家还要被女人刁难。”
言外之意是,大将军啊你要雄起!
又补充,“不过女人嘛,多哄哄就好了哈哈,有句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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