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意本想趁热打铁,把素娘叫来问询,回来的掌柜却禀报说素娘今晚不便。
诸人瞬间就懂了,素娘在接客。
欧阳意叹口气,“方便的话,请王爷让素娘明日来疏议司一趟。”
李匡颔首,“你不必交代,本王也会办。”
李匡亲自提着灯,送欧阳意出门,身旁的人穿雪青色袄,脖子拢在兔毛领里,只露出一张脸,乌发以一支玉簪簪起,仿佛从黛色山水仕女图里走出来。
前前后后有浪潮阁的掌柜们、奉宸卫,还有疏议司黎照熙他们,分明那么多人,但看在李匡的眼里,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个。
欧阳意今晚收获颇丰。
宁轶说的那个三品高官,不难找——长安做官、已成家、在通州也当过官,这个履历找吏部一查就有。因此她心情不错,和李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明眸转来,微微一笑。
李匡的呼吸都停了,能听见怦然剧烈的心跳。
正要再说话,梁予信奔来,急停在欧阳意耳边,跟她说了句什么。
“什么!宫里又死人了?!”欧阳意大惊。
顾枫和黎照熙面面相觑。
欧阳意:“是同一人所为,因为死者身上有相同香气标记。”
皇宫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安全,死个把妃嫔、奴婢,都是常事。但这次不一般,因着陈探花坠楼案,所以相关内监宫娥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之后发生醉仙居杀人,武曌身边又有一批人被严控。如此这般,还能再死人,凶手到底在宫里有多少暗桩?
“死的谁?”李匡问。
“户部尚书庄戊。”梁予信道。
毫无疑问,第三名死者也是死给武曌看的,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是庄戊,他不是无名小卒,是堂堂三品的户部尚书、朝廷大员!
说来也巧,作为弟弟的庄戌今晚在浪潮阁调戏欧阳意的同时,他哥哥庄戊正被人谋杀!
堂堂户部尚书的死讯,相信在今晚就会传遍全城。所以梁予信才答得干脆,没有瞒李匡的必要。
梁予信:“掌灯时分,天后召见六部尚书,其他各部都到了,唯独庄戊久候不至。之后训练的金吾卫发现人死在玄武门外。今年秋季雨水多,玄武门墙檐塌了一角,正在修缮,木桩摞着足有几人高,初步验尸,是被滚落的木桩压死的。”
李匡凝目,“原来,和曾骏山有故交的三品高官就是庄戊。凶手先后解决了他们。”
欧阳意:“尸体现在何处?”
梁予信:“先搁在奉宸卫。”
五日之内,御前连死三人。这是泼天大案啊,查过多少连环杀人案的欧阳意都大为惊讶,更何况被凶手当作最终目标的武则天。
不敢相信这刻偌大帝国的掌舵者会如何惊怒交加!
欧阳意问:“你们大将军呢?”
梁予信:“命案发生时,还在傅森家中,这时应该已经往宫里赶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巡逻皇宫、盘问取证,今晚注定是梁柏的不眠夜。
欧阳意:“你带我去看尸体!”
梁予信:“好嘞!外头马车已备,这就可以走。”
李匡也顾不上闲谈,只道:“我送送你。”
欧阳意:“嗯。”
她满腹案情,思索着快步走,不慎被碎石绊到,一个踉跄。
“阿意小心!”
“久推官小心!”
李匡本能地抬手要把人揽住,只差一点,她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隔着几层厚实的衣料传过来。
欧阳意虽心急,规矩没忘,眼角瞥见黎照熙也伸出臂膀,她顺势扶一下,赶紧往黎照熙方向挪步,勉强躲开了。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李匡在门口蓦然停了脚步,“意意慢走,明日一早,我会让人将素娘送到疏议司。”
“多谢王爷。”
欧阳意坚持行礼,他说了不必谢,但欧阳意并不打算和他过多交集,念在南安王今日没有发疯且还帮助良多的份上,她临走时又回头补充一句。
“请王爷放心,今日您的出现,我不会记录在任何文书中。”
言外之意,李匡是浪潮阁幕后东家的事,她会保密。
“意意思虑周到,都听你的。”
李匡语调柔和,目光宠溺,直到把人送远了,表情才渐渐转冷,吩咐左右。
“快去,去找庄戌,务必要把他找来。”
一名手下有些不明所以:“庄戌的哥哥刚死,他应该接到消息赶回韩府了吧?”
“蠢货!”李匡踢了手下一脚。
“你难道没瞧出来,今晚来浪潮阁的根本不是弟弟庄戌吗!”
手下瞪大眼睛,一脸惊惶,难以置信,声音都结巴了,“他不是弟弟庄戌,那他就是、是哥哥韩、庄戊?”
也就是说,今晚欲对久推官不轨的是哥哥庄戊!堂堂的户部尚书!竟假扮成纨绔弟弟的样子流连花丛!
而死在玄武门下、身着紫袍的高官,才是那个花花公子、庄戊的弟弟庄戌?!
*
一炷香前,梁柏在傅森的家里。
金吾卫做抄家这些事还是挺细致,找出了几个暗格,挖出傅森诸多私人密信。
丘神绩研究傅森的财产,清点一番,其家产并不丰裕,调侃道:“想不到堂堂长安县县令,过得这么寒碜。”
金吾卫大将军位高权重,过得滋润,习惯锦衣玉食,也就瞧不上傅家这点。
梁柏没理他,对远远的一名奉宸卫道:“你去拿个盒子来。”
“遵命。”奉宸卫撒丫子往外跑,不多时就带了一个小木盒回来了。
丘神绩:“梁大将军,这是要作甚?”
梁柏一言不发,走近床榻,“搜查此处。”
丘神绩虽不明白,倒是听话,指哪打哪,趴在床上细细搜了遍,片刻就将床榻上所有的头发放进盒里。
奉宸卫进来禀报道:“傅家的夫人和小妾回来了。”
原来,傅森一夜未归,梁柏一方面让人放出傅森临时出公差,一方面又故意放出传出被逮捕的消息,显得神神秘秘,欲盖弥彰,弄得长安县县衙和家里都人心惶惶。之后县衙被查,狄仁杰诱供时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傅森党羽立刻吓得屁滚尿流,担心他在牢里供出他们,索性为了自保,先招供了。
傅家人急得团团转,傅森的妻子一大早出去找“门路”,拜访傅森故旧,企图打探到丈夫关在哪个牢里。
到目前为止,外界都还不知傅森已死,就是为了“钓鱼”。
一听到人回来,丘神绩就上前汇报道:“傅森之妻名刘珍,是个大字不识的北方边民。早年傅森带兵打仗受了伤,路过刘家村,刘珍救了他。天寒地冻,山洞里没有取暖之物,刘珍用身子给他焐热。之后带回刘家村,经过刘珍细心照料,他才捡回这条命。傅森欠她的,养好伤,回到安北都护府,傅森就求娶了她。”
梁柏问:“夫妻和睦吗?”
丘神绩道:“赶鸭子上架,哪来真情,傅森只是尽了男人该尽的责任。倒是刘珍对他一片痴心。”
二人一起进了前厅。
傅家位于西市附近,是当初傅森为了上衙方便置办的,外头熙熙攘攘,浑然不知里面真正发生什么。
冬日的夜风不算小,空气凛冽,灌入鼻腔特别干燥。
刘珍满头白雪,坐着发呆,直到梁柏和丘神绩的脚步声惊动了她。
丘神绩冷冷道:“傅夫人是吧。”
刘珍打量了一下,抬抬下巴,“你们是来抄家的?”
她居然用了疑问句?
丘神绩一顿,用眼角瞥她。
这女人丝毫不怕他们。
刘珍大喇喇地开了口,“官爷,夫君不在,我是傅家之主,能不能告诉我,我家男人到底在哪儿?”
丘神绩脸色迅速变得不好看,“我还没问你话,你倒问我。”
刘珍不服软,强势道:“问问不行么?我男人好歹也是五品官,就这么无声无息被你们抓了,得有个罪名吧!”刘珍拿出帕子随意扫扫头上的雪,“我们不是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随便你们拿捏!”
她此言一出,梁柏已看出她是泼辣女子。
旁边的小妾说道:“姐姐,您消消气。”又转头吩咐管家,“去准备热茶点心,请几位老爷坐下说。”
刘珍怒道:“滚一边儿去,我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少充大头。”
小妾也不示弱,“现在夫君的事要紧,您可少说几句。”
“要你废话!”刘珍伸手就要打人。
丘神绩一把拦住了,“怎么在此动手,傅森涉嫌谋反罪,我们怀疑他被亲近之人教唆的。”
刘珍先是一惊,随即道:“我再怎么没读书,他也是我男人,我怎么可能让他犯罪!”
丘神绩把她的手推回去,“傅家族中只有傅森最有本事,所以他不会是被族人教唆。傅森平日忙于公务,也甚少应酬,没结交什么朋友。他的同党,不是在县衙就是在家中,县衙我们已经查过了。”
刘珍冷哼一声,甩甩胳膊,“谋反是不是要抄家灭族的,我在老家还有爹娘兄弟,我断不可能害他们。算了,你们查吧,查个够。今日我够累的,就不奉陪了,什么时候想抓我,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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