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刚刚爬楼爬上来,这会儿正累了,试着把口袋从肩膀上放下,转成伸手揪住它的一个角,哼哧哼哧地往里面拖。
他虽然不知道她又一时兴起想干什么,但还是伸手帮许央央推了一把,好让她成功进入房间里。
许央央拖着口袋正费力呢,突然感觉手上的重量轻了很多,回头一看,见到是闻易景在帮她,连忙嘿嘿笑了笑,更加鼓足了力气,一鼓作气就把口袋给拖到了玄关处。
她锤锤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酸的腰,又忍不住伸出脚,用鞋尖踢了踢沉甸甸的口袋。
闻易景眼里看着她这些小动作,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啊,这个啊,”许央央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薄汗,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们面包店不是准备搞一搞店前的绿化吗,他们从花鸟市场买了土,我一看这土还怪好的,就从搬运师傅那里又买了一袋,而且还借到了一些草籽。”
她说着说着又弯下腰去,把刚才的纸巾塞在领子里,继续拖住口袋的一角,用力往里面拽。
闻易景又伸手帮她推了推。
等好不容易把一袋沉甸甸的泥土给送到了阳台上,许央央回头一看,却发现口袋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自从她进了家里之后,就一直拖拖拉拉地撒下泥土,散了一地,在浅米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条黑黑的脏脏的细线。
许央央差一点要崩溃了,赶紧跑出去看看,还好外面的楼梯上没有什么泥土,很有可能是她刚才进家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上的小钉子给勾到了。
幸好她还没有倒霉到一路扛着坏口袋走回来,不然现在要做的就不只是清理清理家里了。
许央央用手背擦擦额头,又以掌作扇,给自己扇扇风。
这大冷的冬天里,她为了搬泥土愣是累得像哈巴狗似的,喘得想吐舌头。
而一旁的闻易景就站在客厅里,看许央央来回跑来跑去。
她一会儿紧张地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会儿又一脸放松地瘫倒在沙发上,脑门上还有刚才被她自己的脏手蹭上的灰尘,再加上被泥土蹭脏的衣服,让许央央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外面流浪回来的一样。
不过,当事人许央央这会儿倒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这副尊容。
刚才她累得够呛,现在一心只想着歇歇。
可是,天不遂人愿,突然间,家里刚才没有被关严的大门被慢慢推开了。
听着嘎吱的开门声,许央央抬头一看。
一位斯文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前,深蓝色的羽绒外套内搭着熨帖的西服套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他不光生得白净,眼神也清亮温润。光是站在那儿,就是一道很美的风景。
许央央差一点都看呆了,还是对方一声礼貌的问候,把她唤回神来。
“嫂子你好,我来找闻哥。”
“哦哦。”
许央央收了收自己瘫在沙发上的手和腿,连忙站起身来,理理刚才因为扛泥巴而有些发皱的衣服,也客气地回应他:“你好啊你好。”
说来有点奇怪,虽然许央央很确定眼前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毕竟现在生得这么斯文的男生已经很少见了,见过不可能没印象的,但是她看他的第一眼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许央央脑袋里努力回忆待客礼节,从橱柜里拿了一只透明水杯,接了一点温水递给他:“不好意思啊,家里只剩下白开水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其实家里倒也不是只有温水,这会儿的冰箱里还放着几大摞前不久去超市新买的饮料呢。只不过许央央到底还是觉得人家一个那么大的成年人来自己家里,总不好给他喝爽歪歪吧。
还好对方也不在意,微笑着接过水,又向一旁站立在客厅里的闻易景颔首示意,然后就很自来熟地走进了他的书房里。
他的目光全程都很礼貌地没有往木地板上那一条黑黢黢的泥土痕迹上看。
而紧接着,闻易景也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
许央央看着面前一团乱七八糟的房子,一瞬间有一点生无可恋。
好不容易闻易景有一个朋友回来家里,结果居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千年一遇的邋遢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感慨,他们家居然已经堕落成这样了。
许央央叹了一口气,扛着扫把开始打扫,顺带又把那一大口袋的泥土往阳台上踢了踢,直到它贴着阳台的瓷砖为止,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而与此同时的书房里,陆以珣的脸上早就没有刚才那副端庄的模样,这会儿他正坐在椅子上,咧咧个大嘴,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眼,第一个想法是你家是不是爆发世界大战,你对头把你家给炸了,没想到是她哈哈哈哈哈!”
别说陆以珣对家里的混乱感到好笑,就连和闻易景齐名的冷漠脸姜琳逢来了,估计也怕是会止不住笑。
毕竟,闻易景在高中的时候可就是出了名的龟毛,谁都玷污不得。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高岭之花,有一次隔壁班的校花好不容易在情人节那天鼓起勇气送了他一盒巧克力,结果被闻易景以巧克力包装上没有生产日期是三无产品给拒绝了。
天知道那是人家姑娘辛辛苦苦跑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一家DIY的巧克力店,又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手工制作完成甜心巧克力,结果在闻易景手上转了一圈,最后居然是因为三无产品这个缺点,就这么被残忍地抛弃了。
他从那时开始就觉得闻易景以后肯定是个百年孤寡的命,没想到这小子冷不丁突然跟他们说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还是高中那个最爱翻墙打架的许央央,还真是天下一大奇观。
前段时间姜琳逢来过他们家,闲聊的时候就跟他提过闻易景这个新老婆,说她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现在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慈祥的光辉,别说多圣母了。
陆以珣当时还不信,一直想来看看,可惜和闻易景说过一次之后,那老狗虽然没说啥,但是最近却突然总是翘班,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他。
于是乎他累死累活,忙得脚都不着地,偏偏人家还是老总,说不得也骂不得,他只能偷偷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这两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天赐的好良机到闻易景家里来,没想到顶着寒风来的这一趟还真是物超所值啊,一开门就看到躺在沙发上一脸咸鱼的许央央和站在沙发旁不知道在干啥的闻易景,还真是一个难以想象但是却又格外和谐的组合,至于那客厅中央的泥土,更加给他们这个组合增添了一种地气。
那个画面越想越好笑,陆以珣整个人都快从椅子上仰翻过去了,而坐在一旁大班椅上的闻易景,实在受不了,一双冷漠地眼睛直视着他。
三秒钟之后,陆以珣最终还是败在了闻易景暗藏杀机的眼神下,连忙收收自己颇不端庄的笑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开始熟练地汇报起来。
“我们借给闻氏的资金已经差不多达到他们周转能力的最大值了,最近闻氏很是得意,凭借着这部分资金在二级市场上横扫了许家的股份。根据目前的消息,只需要最后一击,他们和许文远的两方合计持股就可以超过40%,到时候许氏只怕是要变天了。”
“不过,”陆以珣伸手扶了扶眼睛,眼尾含笑,可眼神却倏然锐利起来,“闻家那帮老头子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最后一击带给他们的不是机遇,而是倾家荡产的危机。”
陆以珣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他已经可以预见,不出两个月,商界必然会引发一番动荡,腐朽守旧的家族企业必将被新势力打败,而到时X资本将会借力崛起,再一次扩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闻易景背靠在大班椅上,轻阖双目,听着陆以珣的报告,单手搭在实木长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是按照他们现在的增持速度,”他仍旧微闭着双目,缓缓开口,“下周就可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审议符合他们利益的议案,只要许知文稍有动摇,局势就会更加麻烦。”
“这个可以放心,我已经考虑到了。”
陆以珣胸有成竹:“许知远已经做好决定,下一个交易日申请停牌,接下来我们只需要……”
他正一本正经地讲着,忽然,闻易景睁开双眼,刚才不断敲击在书桌上的手指也倏地停下。
他伸出食指,示意陆以珣暂时停止报告,又向他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陆以珣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照做。
他的屁股刚贴上椅子,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许央央。
她刚才好不容易打扫完了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又注意到陆以珣把那杯温水放在茶几上了,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待客实在是太不周到了。
她着急忙慌地挑了几个水果切好,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又点缀了几个小饼干在盘子周围,勉强算得上是看得下去,这就抬着果盘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