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雄心壮志,自然不会让拖油瓶挡住道路。于是,我被他们用上学路远的借口送出老宅,而姐姐依旧留在家里,可后来又因为一亿元的合同而被卖给了许家为妻。”
“许家?”一直认真听他说话的许央央再次被这故事的发展震惊到,“是……我所在的那个许家吗?”
闻易景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往下说:“最后她的丈夫也出轨了,她怀着孩子来找我。当时我们就住在这个小房子里。我们两个人的兜里加起来没有一千块钱,我就出去打工。可就在那一天,姐姐被丈夫家的人发现了,她躲在一个小巷子里,结果动了胎气,大出血,送去医院里却因为没有紧急救护人而不能手术,最后去世了。”
许央央的双手慢慢松开他的肩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地毯上坐起来,有些愣怔地看着他:“姐姐她……许家……我……”
她刚接收到如此庞大的信息,脑子里完全宕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道歉。
虽然她与许家算是断绝了联系,但到底还是与原主有血缘关系的人伤害了他的姐姐,是导致他姐姐去世的罪魁祸首。
闻易景也单手撑着地毯缓缓坐了起来,将双唇微微颤抖的许央央抱在怀里,像刚才她安慰他那样,轻抚着她的脊背:“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许央央的嗓子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但是却又觉得这些话语都如此虚幻。就算是再诚挚的道歉也换不回那条活生生的生命。
闻易景感受到她不断退缩的动作,只是继续跪坐在她的面前,挺直了脊梁,与她四目相对:“与你无关,是因为,你不是许家的许央央对不对?”
她猛然抬头,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反应过来之后,又缓缓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你怎么知道的啊,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她无意识地将十指缠绕在一起,似乎这样可以减轻自己心里的不安。但闻易景很快握住她的双手,轻柔地将她越缠越紧的手指头分开。
“在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些猜到。”
许央央没想到自己露馅那么早,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那、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害我还一直担心……啊,那你,会不会怕我啊?你当时是不是认为我是妖怪什么的,或者是天上的仙女?”
闻易景的举动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这会儿也不怕他会突然翻脸了。
闻易景看着她逐渐灵动起来的五官,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当时只觉得你可能是失忆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发现,你和之前的许央央差别太大。后来我又托朋友查了查,虽然确定是一个人无误,但前后行为表现差异过大,就连下意识的小动作也与之前不一样,有极大的概率,那里的灵魂不是同一个。”
许央央没有想到闻易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看过穿书小说的男人居然能够猜到壳子不变灵魂换掉这种可能性,不得不佩服他的大脑思维。
她偷偷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角:“那你知道之后,怕我吗?”
许央央一直不敢坦白的原因也就是觉得可能大多数正常人都无法相信这种无厘头的解释吧。她有一次还试探性地和韩涯说过在现实中穿书这件事,但得到的答案也只不过是她觉得许央央在做白日梦而已。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敢坦白了。
一直拖着拖着,她都快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而闻易景的回答却依旧很淡定:“我不在乎你是谁,你不在乎你从哪里来,我只在乎你爱我。”
那一瞬间,许央央的心口一颤,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忽然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抬头看着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的闻易景,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双眸中透着几分令人心安的沉稳,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他的表情一般,低沉有力。
“不瞒你说,在刚产生这个猜测的时候,我也思考过,万一你是妖怪怎么办。”
“直到那天你去了许家家宴,我知道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不会对你有好脸色。我的所有理智分析都告诉我不应该去找你,毕竟你的目的也不明确,可人不是机器,我不会永远按照程序来走,就算我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否决方案,但理智分析的结果依然是作出感性行为。”
“爱上一个人本来就不理智,所幸,我没有赌错。”
许央央听着他缓缓道出的话语,突然间眼眶有些发酸。
她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闻易景你可真讨厌,怎么这么会煽情啊,不知道跟谁学的。等一下要是把我给弄哭了,看你怎么办。”
“我哄你呗。”他探身上前,揽她入怀。
许央央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思绪又逐渐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那你……是准备给你姐姐报仇吗?所以在思考要不要报仇?”
闻易景摇了摇头,下颌搭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其实我的感情一直比较淡薄,对于亲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对于姐姐,也只不过停留在小时候她照顾过我。后来我一个人搬出来住,对她的记忆也渐渐模糊。”
“直到她怀着孕再来找我,我之所以留下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她照顾我。”
“她去世之后,我去了葬礼,她的丈夫还在假惺惺地流着泪,我当时直接上去打了她一拳,却被所有亲戚劝下来,说大家都是苦命人,没必要相互伤害。”
“可后来我再回到家时,亲戚们又开始说,姐姐死得那样惨,我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至少也该让许家血债血偿。于是我又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可时至今日,复仇成功了,却又有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我也要理解他们的苦衷。”
“呵,”他自嘲了一声,“真是可笑。他们没有为我姐姐做过任何事情,我却成了他们手里的刀。用的时候夸我锋利,不用的时候骂我伤人,闻家没有一个好人。”
许央央听完他的叙述,都要被气炸了。
她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又直挺挺地站起来,握住闻易景的手腕,把他也拉着站起来。
她一双弯弯的眉毛蹙成了波浪形,眼睛里也带着怒火:“那些人就是个屁咧!他们懂什么!又不用他们费劲,就知道瞎吧吧。咱不用听他们的,想报仇就报仇,不想报仇就不报。”
她大哥大似的搭上我闻易景的肩膀:“他们要是下次再在你耳边瞎说,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上门跟他们干架!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这,许家和我都断绝关系了,他们想威胁我也威胁不到,我脸皮厚,才不怕呢!”
闻易景没想到她会那么义愤填膺,怕她会气着自己,轻拍着后背替她顺气,又抱着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把她揽在怀里。
“其实他们说的话对我向来只是耳旁风。我当时之所以愿意接受他们的建议,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如果我是一个听话的人,会不会在他们眼里就不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许央央在他的安抚下很快冷静下来,听出他语气里的迷茫,又一下子腾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怎么会呢?”
她侧着身子抱着闻易景,仰头与他四目相对,语气十分郑重:“你有没有想过,说你是没有感情的怪物的人,都是和你不熟的人。他们本来就没有为你付出所谓的亲情友情,你也没必要给予他们回报。你要看的是你身边的人。”
她拉上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抚摸着:“你看,在小凡心里,你是世界上最棒最棒的爸爸;在朋友心里,你是一个业务能力很强,而且永远理智在线的好伙伴;在我心里……”
许央央顿了顿,说:“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有分寸、最礼貌的人,甚至有时候我都会想,其实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像一场梦一样,很少会见到像你这般独特的人。你只是特立独行了一点,你并不奇怪,更不是怪物,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闻易景的心中微颤了颤,看着面前眼神中透露出倔强的许央央,在这种严肃的时刻,他突然很想亲亲她。
他下意识加重了手中握着许央央一双细手的力道。
他不想再放开她了,一点也不想,只想让她永远陪着自己。
世上难得一个许央央,他何其有幸。
可两人之间流转的暧昧情愫只不过持续了数秒钟,许央央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放开,而她自己则跑进了书房,在笔筒里找了半天,终于拿了一支笔出来。
她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又拉着闻易景也坐下来,和她面对面侧靠在沙发垫上。
闻易景看着她在手上涂涂画画,歪了歪头,想要看清所画的图形。
许央央很快就完成了手上的图案,张开手掌,大大方方地向闻易景展示。
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红心。
她拉过他的手,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两人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那枚笔墨未干的红心便这样印在了闻易景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