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令狐羽如玉雕琢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鸦羽微垂,似三月杨柳依依,雪白的花在阳光下绽放,“你先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告诉你我的。”
林半见呆了半秒,拿着咬了一半的红豆糕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我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像烤鸭、狮子头、板面、酒酿圆子、西红柿炒鸡蛋……”
她越说越饿,想吃的东西现在都没有,她忽然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确实很勇敢,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报一串菜名,实在很容易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寒酸。
最后她吞了吞口水,举起手上的红豆糕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也挺好吃的。”就是凉了,昨天刚端上桌的时候还是很香甜的。
她正说着,便看到一只修长如水葱的手拿走了她正举着的红豆糕,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视线随着红豆糕转移到一双红唇前,只见红唇张开,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还有四颗尖尖的小虎牙,在红豆糕上咬了一口。
他、他他他……
那、那那那……
那红豆糕是她吃过的呀!他怎么能吃呢?
狐妖少年的喉结上下一滚,抬起睫毛,露出下面波光粼粼的眼,道:“味道是不错。”
林半见感觉自己的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了,心思一片空白,凭借着本能说:“喜欢就多吃点,多吃点,还有好多呢……”说完,站起来晃晃悠悠走了。
令狐羽再次将视线投入到雨夜中,抬起手把最后一小块红豆糕送进嘴里。
确实香甜。
像做梦一样。
坐回到篝火前,巫启寒正在检查巫启星的修炼成果,经过之前那一战,他的修为有所长进,甚至只需要再加把劲就能多添一枚戒指。
戒指是操纵傀儡的重要介质,越厉害的傀儡师手上戴的戒指就越多,能操纵的傀儡就越厉害,目前最厉害的傀儡师就出在巫家,是一家分院的院主,手上戴着十枚戒指,能操纵十二只大傀儡。
他也是所有傀儡师的偶像,巫启星曾经就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受益匪浅,但是因为两座院子隔得太远,巫启星不愿意离家,就没能长久学下去,现在只能跟着一个还算优秀的师父学习,长进就不那么快了。
姐弟两个人面前摆着一堆残肢断臂,那些手臂、大腿像莲藕一般圆润白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肢/解了一个小孩,在研究该怎么炖了吃。
“再试试。”巫启寒拿着第三枚铁戒指就要往巫启星的手上戴。
刚刚训练完一轮的巫启星满头大汗,摆摆手说:“阿姊,太难受了,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这戒指/吸/干/了。”
巫启寒皱着眉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吧,那过会儿我再来找你。”继而转向林半见,“半见妹妹,你的令牌呢?可以给我看看么?”
林半见感觉巫启星就是她的前车之鉴,他要受折磨,估计接下来自己也不会有多好受。巫启寒很优秀,在同龄人中是翘楚,这源自于她一刻也不放松的自律与克己,所以她在抓弟弟妹妹功课方面也很严格。
林半见慢吞吞把自己仅剩的两枚白玉令拿出来,递过去,“只剩这两块了,攻击令有了裂纹,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
巫启寒摸着攻击令上的纹路,凝眉说道:“应该只能再用一次了,经过之前的一战,阿星有了进步,你也会有,现在的白玉令可能已经不能承受你的灵力了。”
“啊?”林半见面露苦涩,“那我岂不是要重新把这些令牌都雕刻一遍?”
“对。”巫启寒点点头,“上次你雕刻出一块令牌用了多长时间?”
“小半年吧。”林半见苦着脸说。
巫启寒把令牌还给她,“现在我们马上要办另一件任务了,没有小半年的时间让你雕刻出新的。”
她的目光炯炯,姣好的侧脸有橘红的火光跳动。
林半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犹豫。
巫启寒握住林半见的手,“半见妹妹,我不想逼你,毕竟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当然不可能轻易舍弃,只是如果你现在不换雕刻工具的话,往后除妖的任务,可能就暂时没有你的份了,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林半见对这件事很在意,如果她只能当个收人保护的角色,来这里便只能帮倒忙,她才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可是她确实也不希望就这样轻易放弃林半见母亲留下的东西。
“启寒姐姐,这样好不好,既然我现在已经有所长进,说不定按照以前的方法能雕刻得更快些,我先试试,如果不行的话……”林半见咬了下唇,“我再换成新的雕刻工具。”
巫启寒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现在有随身携带的空白令牌吗?”
谁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林半见摇摇头,巫启寒却像是知道她会这样似的,从随身的行李袋中拿出三块空白的玉牌,交到她手上。
“你是第一次办任务,不知道每次任务结束力量都会有所长进,没带新的玉牌也很正常,我帮你带了。”
“启寒姐姐你对我也太好了!”林半见一下扑进她怀里,嚎啕道。
这是什么绝世好姑娘!林半见想哭,手上的三块空白玉牌质地柔润,如同巫启寒给予她的默默关心。再一次疑惑为什么原着当中的林半见会对这样的人有歹心,纯粹就是为了完成作者的任务呗!
不过这玉牌不是一下就能雕刻好的,需要先和玉牌接触,认识每一块牌子的属性和个性,找到最适合的纹理,才能够开始雕刻。
林半见抱着三块新玉牌研究去了。
外面的雨变小了一些,哗啦啦落在旷野中,让夜晚更显寂静。
巫启寒再次带着巫启星适应了一遍第三枚戒指,夜更深了,三个人围着火堆睡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无数水珠挂在草叶上,给旷野铺上一层晶莹的质感。
令狐羽坐在庙门边看着那一轮皎皎圆月,月光倾洒下来,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他手中却升起一团幽蓝狐火。
作者有话说:
稍微有点卡……这部分我写了好几遍,终于有点满意了,存稿岌岌可危
第27章 华安风雨楼(二)
“羽。”
那个男人身影如山一般高大, 在他开始逐渐理解这个世界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一番歇斯底里地打砸之后,红着眼眶蹲下来,蹲到他面前, 两手握住他尚且纤细柔软的手臂。
“我们去把娘亲接回来吧, 你只要哭着求她, 她一定会心软的, 好不好?”他的声音颤抖,还带着歇斯底里后的沙哑,“羽, 爹爹不能没有娘亲。”
“没有用的。”他呆呆地回答, 眼神空洞。
就算是刚刚开始懂事, 他也知道,娘亲不爱爹爹,因为只有爹爹会想要束缚住娘亲的手脚, 娘亲却不想束缚爹爹。
娘亲也不想束缚他, 最开始他受爹爹蒙骗, 以为娘亲想束缚他, 可是每当他真的对娘亲露出可怜的表情, 娘亲总是看也不看,也不听他的乞求, 哪怕他按照爹爹的要求,声泪俱下,跪地磕头, 把头都磕破了, 也没有用。
“娘亲不会回来了。”他说。
“啪!”
他被一巴掌扇出去很远, 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上, 咬破了舌头, 血从嘴角流出来也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没用的,哭是没用的,喊也是没用的,可怜巴巴地乞求更加无用,这些不过是被爹爹利用的工具罢了,是展示给娘亲看的。
一旦不需要展示给娘亲了,他就像是个木头人,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爹爹再次陷入疯狂,冲过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这么说!未央一定会回来!你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会回来!”
“娘亲不会回来”这样的话是家中的禁忌,偌大的宅院中,上百的侍从,没有谁敢这样说,谁只要流露出一丝这样的意思,都会被烈火焚身而死。
可是他是爹爹最后的底牌,不能杀,于是便只能罚,用最严酷的方式惩罚,鞭刑、火刑、水刑等诸多足以让人痛到丧失理智的刑罚全部用一遍,最后在全黑的房间中不吃不喝关上一年再出来。
狐妖灵力强大,他又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一年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只是会十分难过。
因为关进来之前受了刑,因此有半年时间他都躺在黑暗中为自己疗伤,后半年才是最难熬的,他的伤痊愈了,又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在狭小的空间中活动,开始他会一步步丈量房间的大小,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再次把自己弄伤,然后治伤,如此循环往复。
好在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几回,他学会使用狐火后关禁闭的日子就更好过一些了。
一道幽蓝的狐火自破庙门口划出去,照进无边的黑夜中,然后撞击在一个阴影上,迅速将其点燃,鬼怪狰狞的面孔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便化为了灰烬。
那鬼怪临死前稍微发出了一点声音,令狐羽回过头看了一眼火堆旁熟睡的少女,脸蛋白乎乎的,透着一片娇嫩的粉红,长长的睫毛盖下来,是一个酣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