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双叫了一声“大姐”,两个孩子直接吓哭,直往那女人身后躲。
女人看到门外有这么多人,吓得手里的衣服掉在盆里,溅出的水花喷到她脸上,她却顾不上擦,第一时间站起来,将两个孩子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群人,“你们……你们找谁?”
秦无双看向李仲东,“她认识你吗?”
李仲东摇头,“只有过一面之缘,过去好几年,估计她早就不记得我了。”
这倒是真的,谁会记得几年前的过客呢。秦无双不指望他,扭头冲里面的女人扬起笑脸,“大姐,我叫秦无双,想看看你家后头的矿,请问那矿是你家的吗?”
女人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的警惕并没有减少,结结巴巴道,“我男人去扛活了,下晌就回来。你们等他回来再谈吧。”
秦无双还想讨口水喝,那女人却太过害怕,不等她开口,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一只手牵着个孩子,娘仨就这么快速进了东屋,将门关得死死地。
众人面面相觑。行叭,他们被当成坏人了。
李仲东提议大家先去看看后面的黏土矿,“我好几年前来过,那时候确实空着,也不知他有没有卖掉。”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一行人往山上走,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他所说的矿。这矿周围没有特别高的灌木,只有表皮一些绿草,而且还是稀稀拉拉长着。
李仲东蹲下来握了一把土,以秦无双和小华这两个外行人,分不清这是不是黏土矿,但是三位研究员却是很满意。
三人就蹲在那儿点评,“这儿的黏土不是石头,烧制起来更容易。”
“颜色也好,都是红色,这种黏土用来做笔芯粘性更好。”
“瞧见没?还很干燥,一粒一粒的,烘干时也能省不少力。”
秦无双听着也觉得高兴。
李仲东还不忘跟秦无双解释,“几年前我来过这边,那时候的矿和现在差不多。看来这几年他没怎么用黏土。”
秦无双看着那破败的窑厂,“看样子开不下去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卖了?”
在山上看了一圈,确定这个矿足够他们用了,一行人就此下了山。
一直站着干等,腿都酸了,他们只好找个能坐的地方歇息。
小华见秦无双累了,还摘了一片大叶子给秦无双扇风。
这狗腿的动作逗得两个研究员忍俊不禁,“你这小伙计机灵。”
秦无双没有感受到凉风,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暖心,拍了拍旁边的石头,“坐下吧。别动了。天气这么热,你也累了。”
小华点点头,“东家,开个厂子真不容易啊,还要跑这么远的地方找原料。”
秦无双颔首,可不是嘛。干哪行都不容易。
一行人就在这儿等啊等,身后是荒山,前面是一大片农田,两里外是村庄,看那土坯房茅草顶就能看出来家家户户都很穷。
小华指了指那村庄,“要不然我去讨口水喝。天太热了。”
秦无双指了指院子,“那里有水井,人家都不让我们进。你跑到那个村子,人家就让你进了?”
小华挠头想了半天,好像也有道理。
秦无双让他别费事了,“等等吧。也没几个小时了。”
小华点头。但是他到底年纪小,天气热,坐不住,他就在田间地头扒拉,找到一捧野果巴巴捧到秦无双面前,“东家,这些都是能吃的。”
秦无双看着他手心各式各样的野果,一种圆溜溜比鱼眼珠子大不了多少的紫黑色果实,一种是长得像小辣椒一样红艳艳,个头却缩小好几号的果子,还有一种像姑娘果……
秦无双拿了两颗,示意他给其他人也分一点。
这些研究员家境都不错,本来看不上这些野果,奈何天气太热,口渴得厉害。
李仲东拿了几颗,另外两个研究员也想吃,但是他们不放心。
“你确定能吃吗?我听说野果有毒的。”
小华捏了一颗野果扔进嘴里,“放心吧,我小时候经常在地头摘这些野果。我都认识。”
那两个研究员这才放心,一人分了一些。
小华又继续往前寻找。这回运气不好,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多少。他就自己吃了。
等他回来后,秦无双已经靠在树下睡着了,其余人也在打盹。小华抬头遮了下阳光,默默蹲在东家旁边,脑袋趴在石头上。
一道犹如细微犹如车轮碾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仲东睁开了眼睛,浑身僵硬得厉害,他扶着酸痛的腰站起来,这才发现太阳西斜,一阵风吹过,微微有些凉。
他打着哈欠,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院门口正站着他要等的人。
对方一边在掏钥匙,一边回头看着这几人,视线与李仲东撞个正着。
李仲东冲他笑了笑,“你好,我叫李仲东。之前来过你们这儿。我们找你有点事儿。可以进去说吧?”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或躺或趴,全都精疲力尽的样子。
李仲东发出的声响不小不大,其他人都被惊醒,全都站起来,看着两人。
“进来说吧!”男人冲他们抬了抬下巴,然后将木板车拉进院子。
女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开门迎出来,看到丈夫,她下意识看了眼木板车,后面空无一物,垂下头。
男人叹了口气,“东家还没回来。今儿没领到工钱。”
女人愁苦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麻木,眼尾扫向李仲东等人,这才解释,“这些人说要找你。晌午就来了,你不在家,我不敢放他们进来。”
男人点头,示意妻子去烧点热水待客,他扭头将人请进屋。
明明是大白天,但屋里光线并不充足。也因为空间有限,男人又不好意思示意大家坐在外面。
秦无双等人也不介意。看这屋子就能猜出这家的日子不好过。
李仲东把来意说了,“秦小姐打算在上海开一家铅笔厂,需要大量黏土。这黏土需要提炼后才能使用。她想跟你一起合作。她出设备,你帮忙提炼,然后她付钱给你。”
男人叫郭大柱,祖祖辈辈都经营窑厂,这几年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已经好些年没人盖房,他的砖卖不出去,只好在外面找活干。
这后面的黏土矿确实是他们家传下来的。前些年一直在开采,因为窑厂开不下去,矿就一直停了。
郭大柱听到李仲东的话,脑子还有点懵。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响,东西落地的声音,大家扭头一看,就见郭大柱的媳妇刚刚端热水过来,许是听到他们的话,太过激动,手里的碗直接摔在地上。
好在这地不是砖瓦地,而是泥土,所以碗没有摔碎,她没有第一时间捡起碗,而是激动地看向李仲东,“真的?你们真的能买我们家的黏土?”
李仲东摇头,指了指秦无双,“不是我买,是她买。她需要大量的黏土。”
郭大柱媳妇抹了抹眼睛,噗通一声跪到秦无双面前,“大善人,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给您磕头。”
秦无双被这突兀的一跪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来,“我们是合作关系,你真没必要跪我。”
但对方显然听不进去,甚至万分羞愧晌午把人拦在外面暴晒。
秦无双见她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中,怎么劝都听不进去。秦无双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向郭大柱投寻求帮助。可对方不仅没有阻止她,反倒也激动起来,眼眶都红了。
等夫妻俩平复好情绪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郭大柱恢复情绪后,坐到椅子上,他挠了挠头,半点不为刚才的激动羞愧,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如果他们的媳妇和孩子饿着肚子,连腰都站不起来,偏偏他还没法子,还不哭吗?
他给东家扛了三个月的活,吐血了三次,累得夜里只能趴着睡。可是他去要工钱的时候,东家根本不见人影,摆明是欺负他们穷苦人。
李仲东常年在外行动,他对劳动大众的苦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他对这个国家才那么悲观。郭大柱把秦无双当救命恩人,也就能理解了。
郭大柱甚至动情地说,“不瞒各位,我们家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之前在城里做活,东家带着伙计去送货,至今未归。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事。”
也只能这样想了,要不然还能怎样呢。
秦无双总算明白了,这家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难怪如此激动。
郭大柱眼巴巴看着秦无双,“我要怎么烧啊?我不会啊。”
他眼里有忐忑,也有不安,生怕她嫌弃自己没用,不雇佣他了。
一位研究员跟他解释,“等设备到了,我教你怎么使用,到时候用煤炭……”
他说了一遍,但是秦无双瞧着郭大柱还懵懵懂懂的样子,估计根本没学会。
秦无双宽松地笑了笑,“没学会也不要紧。等设备来了,他再手把手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
郭大柱刚刚一直在努力记,但是没有见到设备,他脑子又不好使,记了半天,什么都没记住。他生怕生意黄了,正惴惴不安时,听到秦无双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