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双看着她那三寸金莲叹了口气,“家里没有钱,我得把米卖了,你别跟去了。待会儿我买些吃食回来。”
苏锦绣看了眼自己的脚,昨天走太多的路,脚疼得厉害,这会儿根本走不了路。
她抿了抿唇,主动提出在门口等她。
她知道秦无双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儿,说实话她也奇怪这么好的小洋楼,为什么只有东家一个人。
秦无双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同情归同情,万一对方是骗子,在这个陌生世界无依无靠,这小洋楼和服装厂就是她的立足之本。
她将门锁上,提着一袋10斤大米往外走,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铺面,比如包子铺、茶楼、当铺、还有老字号,从外面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她走了十几米就看到一家粮店。
秦无双拎着大米走进去,伙计看到她的穿着愣了愣。其实不仅他,其他人看到她的穿着,都会有意无意看过来。
因为这边天气比较冷的缘故,秦无双身上套了一件棉服,下面是羊绒针织裤,脚上是运动鞋。
无论是棉服,还是针织裤,亦或是运动鞋,在这个年代都是另类。
伙计只在短暂的惊讶后,又笑眯眯凑上来,“小姐,您要买什么?”
秦无双打量一圈粮店,这里面卖各式各样的粮食,有米、小米、玉米、米粉、面粉等等。
这粮店居然只有三款大米,最差的那款大米不仅碎,而且有些发黄。就是最好最白的那款大米也没有秦无双手里的大米白。
秦无双指着最好的那款大米问伙计多少钱?
伙计笑眯眯道,“这款大米是四分钱一斤。”
秦无双侧头看着他,“那你们收多少钱一斤?这是我从家里拿的。”
她将米袋递过去,这是封好的袋口,伙计找来剪刀,将它拆开,大米瞧着跟他们的一样,甚至更加晶莹饱满,他叫来掌柜。
掌柜仔细瞧了一眼,“这是哪边的大米?”
“苏北大米。我这大米可比你的好。”秦无双指了指米袋。
掌柜看了米袋好几眼,以他的见识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袋子,不过对方的穿着远比米袋更奇异,他只以为是从国外运过来的,也没当一回事,冲秦无双道,“咱们卖价是四分,但是收价肯定不能给这么多。这样吧,我赚你一分钱,用来支付房租和伙计们的工钱。”
秦无双不清楚这个价钱是多了还是低了,不过只是一袋大米,低了也没事,大不了她以后不过来这边卖。
她很爽快答应,“把粮食倒过去吧。这米袋我得拿走。”
掌柜也不贪她一个米袋,见她同意,立刻让伙计把米倒进米柜,从柜台数了三角钱递给她。
两个硬币,一张纸币,都是一角钱的面值。
硬币正面是天坛,旁边各书两个字“壹角”,背面是三个圆缠绕在一起,中间是个中字,周围围绕着两行字,分别是“中国联合准备银行”,“中华民国初年”,两行字间夹着两颗星星。字也是繁体的。
纸币的正面有弦纹和珠圈,上有隶书“中华民国”,下有“开国纪念币”,左右分别长枝梅花。背面中央隶书“十枚当壹圆”,左右交叉嘉禾,下萦结带,弦纹和珠圈外,下有英文汉译“中华民国开国”,上有“纪念币”,左右分列壹角。
但让秦无双震惊的是正面中央的画像,她明明记得民国开国纪念币是孙中山。但这张纸币上的头像却不是他。
以秦无双长年画画的眼历,愣是认不出这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钱币信息来自百度百科。当时的开国纪念币在市面上正常流通。
第3章
秦无双震惊地指着纸币上的人像,问掌柜,“这是谁?”
掌柜愣了一下,面带微笑,“民国第一位总统啊。”
秦无双不死心追问,“他的名字叫什么?”
掌柜微微惊讶,不认识总统很正常,毕竟普通人见到总统的概率并不高,可他都已经告诉她这是总统,她还不知道名字,是不是太不关心政治了?
掌柜看了眼她的身着,好奇问,“你刚从国外回来?”
秦无双颔首,“对。他是谁?”
掌柜恍然,笑眯眯道,“这是孙和先生。民国初年的总统。”
秦无双微微一怔,孙中山名文,字载之,号日新,又号逸仙,又名帝象,化名中山樵,就是不叫孙和。难不成她穿的这个民国跟她所在的民国不是一个时空?
她怀着异样的心思,出了粮店。
回去的路上,她买了四个肉包子,价格相当贵,每个五文钱,素包便宜,每个三文钱。
这时候一块大洋等于十角钱。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按照英式,一块大洋等于12块大洋。后来政府改制,也采取500克为一斤,民国以前华国都是一斤16两,也就是600克,经过改斤数,一块大洋就是十角钱了。
当然因为北洋政府并不能掌控全国,只是表面维持统一,各地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阳奉阴违依旧用的是16两的计数方法。
不过上海这边有许多商铺已经采用一斤十两的制度。这时候的一块大洋等于120个铜元。一角可以换12个铜元。这时候也会用铜板(也称文钱),而一个大洋可以换铜板的比例是不同的,比如天津1279文、奉天省城1180文、开封1289文、福州1085文、武昌1433文、长沙1500文等。一枚铜元相于十文钱。
百姓常用的是铜元和铜板,偶尔也用角,大洋却是难得一见。
买完包子,秦无双回了家。
离老远,秦无双就看到苏锦绣,这年头在街上行走的女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的旧式女子。
被那么多人盯着,苏锦绣深闺中的女子哪里见过,头几乎埋到胸口。
秦无双走过去,将两个包子递给她,“快吃吧。”
苏锦绣接过来,狼吞虎咽吃起来,秦无双一边吃饭一边开锁。
进去后,秦无双倒了两杯热水,一杯自己,一个给苏锦绣。
苏锦绣吃了一个包子就饱了,另一个包子递给她。
秦无双愕然,“你昨晚不是挺能吃吗?”
昨晚她下的一碗螺蛳粉她吃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怎么一包子就饱了?该不会是客气吧?
苏锦绣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一整天都没吃饭,所以……”
秦无双见她不是故意饿肚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将包子放在桌上,“那就饿了再吃吧。”
苏锦绣吃完,四处打量这个铺面,说是铺面,其实又不太像,因为除了两面墙上挂了绣品,并没有摆货的架子。而唯一的架子上放的却是绣线和各式各样的绸缎。
苏锦绣走过去,发现这些绣线不仅齐全面且颜色也很多。比她在老家时见过的还多。
苏锦绣吃了东家两顿饭,有点不好意思,就想给东家赚点钱,她回头看着秦无双,“我想现在就干活。您是给我花样,还是我自己画花样?”
秦无双正好也想看对方手艺,她想露一手正合心意,于是点头答应,“你自己画吧。那架子上的布料和线随便你挑。”
苏锦绣点点头,开始挑选底布,先把绣样画出来。
秦无双吃完饭,正好想跟她打听这个世界的信息,于是问她孙和的事情。
可惜苏锦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嫁人前年纪小,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嫁人后就一直待在乡下。还是家里出了匪患她才逃到上海找丈夫。她对政治半点不关心,只知道总统的名字,还知晓对方在日本留学,其他事情却是一问三不知。
秦无双只好问她身边事,“你前夫是住在租界吗?”
苏锦绣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点了点头。
她到底不是个傻子,见秦无双不怎么相信自己,她就从袖口掏出一张报纸,被折成一个小方块,摊开后全是褶子。
秦无双接过来,苏锦绣不识字,也没法指给她看,就道,“他说他早就在这报纸上登记跟我离婚,但是我不识字,咱们农村乡下也没人舍得花钱买报纸,一直被他瞒到现在。”
秦无双接过来,在中间偏右的醒目位置找到那则离婚公告。男人叫张振泽,女人苏锦绣。
苏锦绣怕她不信自己,又从衣服的夹缝中取出一个小册子,秦无双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中华民国国民身份证,祖籍是苏州。
秦无双是外来人口,打算赚点钱就去补办这个。她将身份证交给苏锦绣,问对方一个问题,“租界离这儿有多远?”
秦无双刚刚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就发现这儿并不是租界。毕竟租界里应该有很多洋人,而刚刚她在外溜达,没看到几个洋人。
苏锦绣想了想,“不算远,这边有直达的电车,大概两站路就到了。”
她倒是没有问秦无双为什么会问租界的消息,可能秦无双跟她一样是个闺阁女子,从未出去过吧。
秦无双一怔,居然这么近?
苏锦绣见她目露惊诧,不自觉又补充,“一等座是三分钱,两等座是两分钱。”
秦无双笑着点头,“还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