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丹对唐诀抿嘴笑了笑,眉眼之中满是柔情蜜意。
唐诀先是朝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色,虽不都是大荤菜,不过也算丰盛了,瞧着素丹身上还披着做饭穿的外衣,唐诀便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你亲自做的?”
素丹似是不太好意思,点头道:“妾身入宫前穷过苦过,为了吃饱自己琢磨过一些菜,都难登大雅之堂,不知陛下能否赏脸,尝一尝妾身的一片心意啊?”
唐诀坐在了桌边,松开素丹的手拿起筷子道:“既然是你亲手做的,朕自然要尝一尝,不过以后可千万别让自己这般辛苦,瞧你手冻的,朕都心疼了。”
素丹听见唐诀如此说,心里暖了几分,面上笑得更灿烂,于是为唐诀盛了一碗牛肉汤道:“陛下先尝尝这个,煮了好几个时辰了,肉都软化了,暖了胃再吃其他。”
唐诀看着眼前的牛肉汤,双眉不动声色地抬起,他改拿勺子先没动,反而是素丹在旁边说个不停:“近日化雪,天冷得很,陛下又得早朝,天还没亮便要起床,妾身问了太医院的太医,向陛下这般操劳容易体寒多病,故而妾身才想着给陛下准备些能暖身子的汤,陛下喝了身体好,疲劳也都散了。”
唐诀嗯了一声,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顿时眉眼带笑道:“味道不错,还是你体贴。”
素丹得他夸奖,便道:“陛下喜欢就多喝些。”
唐诀又喝了两口,随后便放下勺子,轻轻叹了口气,素丹见他停了,愣了愣,微微皱眉问:“陛下怎么了?”
“若所有人都能如你这般体贴那朕便省心多了。”唐诀摇头,面对一桌美食佳肴毫无食欲,眉心皱着伸手揉了揉,道:“方才你那小宫女来时,朕还在为朝中之事头疼,听到说是你病了,立刻就赶来了。”
“陛下……”素丹心中猛地一跳,连忙拉着他的袖子求饶:“妾身不是有意撒谎,只是想要让陛下开心一些,若陛下为朝中事情烦忧,妾身这儿便是最好的栖所,至少……能让陛下放松放松。”
唐诀拉着她,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让她坐。
帝王吃饭,若非准许,他人都不可陪坐在旁边,素丹以前也都是站在一旁伺候的,今日坐下,心安了许多,又见那一碗牛肉汤他已喝了小半碗,也愿意与他多聊聊,将这时间给耗过去。
“朕知道,有些话与你说恐怕无用,但正如你所言,这朝中后宫,还当真只有你这一处能让朕轻松片刻。”唐诀摇头:“朝中老臣太让人烦心了,尤其是那个……”
唐诀顿了顿,犹豫了半晌还是哼了一声捶桌子道:“那个齐瞻!”
在唐诀提到齐瞻时,素丹本垂着双眸安慰他,瞬时抬起了目光,她怔怔地看着唐诀,等他继续说下去,结果唐诀半晌叹了口气,只说:“这个齐瞻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若非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非得砍了他的脑袋以儆效尤。”
“究竟发生何事,陛下如此生气?”素丹说完立刻回神:“妾身并非是后宫干政,只是瞧着陛下生气,担心陛下将话憋在心中,气坏了身体。”
唐诀把手抽了出来,又将素丹落在脸庞的发别在了她的耳后,眉目中虽然还有怒意,却也平息了不少。瞧着素丹的脸,他声音尽量柔和道:“前几日有人呈奏折给朕,说兵部尚书齐瞻治下不严,导致兵部出现大批劣质兵器,而造兵器所用的银钱从中折扣许多,朕本不信,这几日让人查证确有此事,当真是胆大妄为。”
“劣……劣质兵器?”素丹挑眉,心中不解。
唐诀摇头:“与你说这个,你也不懂,兵部管晏国兵力,平时军营中训练都需要用到弓箭、盾牌、刀剑棍棒一类,而这些兵器原料的采买与制作都归兵部管理,好铁如黄金,要打造兵器本就不易,耗工匠许多。”
“这都是将士将来上战场要用到的玩意儿,即便是平日训练也不可马虎,稍有不慎也会出人命。可兵部兵器库中的兵器大半是低价购买废铁重铸,不堪一击,有的甚至放在兵器库里没用过都锈迹斑斑,如此恶行,你说这齐瞻可不可恶?!”
唐诀说到这,气得都站了起来,最后一声怒气冲冠,吓得素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他。
她已很少见唐诀如此生气的模样,就怕对方一个不顺病发,然后在她这蝶语轩中要打要杀。
“陛下……”素丹起身,细声哄着:“陛下切莫动怒,动怒伤身啊,若兵部尚书真做错了事,陛下惩罚他便好了,不可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唐诀哼了一声,似乎是怒气消不下来,不论素丹如何哄着都不愿坐下,他眼尾涨得微红,愤怒难平,只说:“今日朕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切莫传扬出去,朕就快要找到齐瞻过错的证据,万不可打草惊蛇,等朕翻到兵部滥竽充数,枉顾国家大事,置将士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证据,朕定不会轻饶!”
说完这话,他拂袖而去,素丹跟在后头连喊了几声,一路追了出去。
站在门前的苑雅见人出来连忙行礼,谁知道唐诀走得很快,她一抬头人就在蝶语轩中消失了,唯有素丹身上穿得轻薄得很,跟出来没一会儿便咳嗽了两声。
“主子,这是怎么了?陛下知晓您下药的事儿了?”苑雅见他刚才离开的劲儿可不像是平时对素丹宠溺温和的样子。
素丹摇头,眉心微皱,也不管自己冷,只觉得她今天请唐诀过来反倒是对了。
牛肉汤中的药对他无效不打紧,但他方才在屋里说的那番话却是真真让人心慌的,若唐诀所说句句属实,那齐瞻的确犯了杀头的罪,不光是齐瞻,就连齐国公府都会连着一起遭殃。
唐诀说他就快找到齐瞻以次充好的证据,在这个证据落实之前她尚且还有时间通风报信,皱眉回屋,素丹扬声道:“苑雅!备笔墨,今日晚间你还得再帮我跑一趟!”
寒冬风大,又是日落时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这一日的天只会越来越凉,偏偏跨着大步离开蝶语轩的唐诀烦躁地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厚重的玄色披风被他往后一丢,顺着风砸在了匆匆跟在他身后的小顺子身上。
小顺子身后还有几个太监,瞧见冷天里年轻的帝王脱衣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顺子担忧,将衣服丢给了小太监,连忙跟在了唐诀身后道:“陛下,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风,穿少了容易生病,眼看年关将至,您若真的病了可不得了……”
“闭嘴。”唐诀没回头,声音几乎算是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他也就脱了披风,任由自己在冷风中吹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凌乱,从逸嫦宫到延宸殿的这条路他只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便赶回来了。
站在延宸殿门前的小刘子瞧见唐诀立刻回神,高高扬声:“陛下万岁!”
唐诀不等他动手,自己掀开门帘道:“你这是给谁通风报信呢?!”
一进延宸殿便瞧见云谣与小喜子并肩站着,地上拉着一条红线,红线前方不远处立了一个瓶子,两人手中都拿着箭,箭上绑着绳子,一绿一黄,玩儿得不亦乐乎。
小喜子方才听见小刘子那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唐诀进来了,于是丢掉手中的箭立刻跪下,反倒是站在一旁的云谣怀里捧着手炉,还在细细地瞄着那瓶口,瓶子里头三根箭,两根绿色一根黄色,云谣手中拿着的是黄色,正是关键时刻。
唐诀走过来,直接将瓶子踢倒,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道:“都滚下去,不论听到了何声,没有朕的准许,谁也不准进来!”
小喜子当是自己与云御侍在小皇帝的延宸殿内玩儿投壶惹了陛下怒,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小喜子与小顺子就在门口守着,瞧他出来时脸色苍白,不用问也知晓里头那位恐怕是要发威了。
多日没见过他发病,他们三人渐渐习惯了跟着云谣没大没小起来,也忘了这才过十八岁的小皇帝,曾一日鞭杀过十三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此时云御侍与疯子待在一屋,凶多吉少,只能盼她好自为之。
云谣手中还握着箭,愣愣地看向唐诀,唐诀方才那一声怒吼将殿内所有人赶出去时,她差点儿也自觉地跟着小喜子出去了,不过她瞧见了对方一直盯着自己,故而留下来,只等着唐诀的下一步。
他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才叫人出去的吗?
还是见她与小喜子太靠近,心里吃小太监的醋了?
又或者是她领着人在延宸殿内玩儿投壶,把他手下的人都带得没规矩起来了?
云谣一连起了好几个想法,在片刻的静中没得到回复,反而见唐诀阔步朝自己走来,站在她跟前还没叫她看清对方的长相便直接把云谣给打横抱起来了。
云谣惊呼一声,手中的箭立刻丢下,手炉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她改为双手搂着唐诀的肩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唐……唐诀?”云谣怔怔地看着对方,唐诀抱着她钻入了珠帘,没停留在隔间的软塌处,而是越过玉屏风,一路入了内间,直到走到宽大的龙床旁,他把人放在床边,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