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清风拂过湖岸柳,云谣坐在假山后头用袖子扇风,时不时朝湖中亭里的几个女人看过去,唯有淑妃脸色有些难看,其余的几个有说有笑的。
云谣穿越到了徐莹身上的时候也没听说齐婕妤在宫中打死了谁被数落的,所以她第一次是宫女,死、微不足道,这一次也是宫女,就算回去说尽了静妃是个阴险小人这种坏话,淑妃也肯定绕不了她。
看淑妃现在一边气还一边保持微笑在那几个姐姐妹妹们面前装淑女就知道了,淑妃今天的气,回到宫里肯定得全撒在云谣的身上。
她不傻,搏一搏才有出路。
所以云谣朝身边坐着的宫女凑过去,睁圆了一双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天真浪漫,眨巴眨巴问:“这位姐姐,你知不知道……宫门在哪儿?”
“宫门?你问这个做什么?”旁边的宫女警惕了点儿。
云谣哦了一声:“我有个姐妹,一同入宫来的,不过当初我分给了淑妃娘娘宫里,她分到了宫门那边了,我想念她,想与她见一面。”
“宫里宫门多了,你问的是哪个?”这宫女见云谣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还是个没长开的十五岁小姑娘,也就不觉有他,愿意陪她说多几句。
“就能出宫的门。”云谣道。
“门门都能出宫,不过你我都不可出宫,你告诉我她在哪个门,我帮你指路。”宫女道。
云谣嘶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这宫里总共有哪些门,只知道这叫云云的小宫女入宫的时候是从某个门里跟着一群姐妹一同进来的,云云多看了一眼,记忆中那个门的墙上画了一张鬼脸,有些像京剧面谱。
把这个告诉了那宫女,宫女立刻知道,又给她指了路,从此处为起点,走到哪儿看见什么再左转右转之类,云谣心里不禁感叹,这才是指路的正确姿势啊,那些什么东西南北的,谁听得懂?
又让对方重复了一遍,宫女没说错,便表示不曾骗她瞎扯了几句,云谣点头,眼看着时间不早就要热起来了,她双手按在了肚子上:“哎哟,这位姐姐,我去方便方便,若公公来了,你帮我告知一声啊。”
宫女愣了愣:“你去吧。”
“谢谢!”云谣起身,猫着腰顺着假山后头走,一边走还一边朝湖中亭的方向看过去。
淑妃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儿,改成两个婕妤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做声了,恐怕是说错了什么话被淑妃用话压了几句。
这宫里的女人,美则美矣,但是肚子里弯弯绕的肠子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此处没人权,动不动就要打要杀,云谣已经在宫里死了两次了,她不打算再死第三次。
前一次当宫女事儿多就算了,长得还有点儿漂亮,齐婕妤本来看她就不顺眼,后来还是把她给打死了。
当了三天的才人徐莹,其余几个才人天天找她扑蝶,无趣又脱不开身,而且走哪儿都有宫女跟着,根本无法离开。
当下正好有机会,云谣对现在这个身体也算满意,顺着宫门离开,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才好!
只要指路的人不出问题,云谣的记性还是可以的,左右分清,标识分清,她就可以顺着对方说的一路跑出去。
好在她这一路上就只碰到了一队人,问她干什么去,她记得那宫女说的门靠近什么地方,便回答说帮淑妃娘娘去那儿取个东西,迟了就要受罚了,那巡逻的侍卫才没为难她,放她离开。
“这皇宫也太大了吧……”云谣已经跑不动了,她求生欲虽强,但体力有限,而且算着这个时间,那几个后宫里位高权重的女人应当也喂够了鱼,准备回去了,再迟一些就到晌午了。
淑妃回宫肯定在路上就要找她出气,如果发现她不在,必然会让人来寻,云谣怕自己走得慢就被对方给捉回去了。
如果说给静妃道谢损淑妃面子,是折腾得半死不活,那淑妃想要拿她解气她却逃跑,肯定得乱棍打死。
云谣也不知跑了多久,瞧见前方有个四层八角的塔,想起来这是那宫女说的地方,便往那一处走。
她顺着树荫底下即便跑不动了也不敢走慢,等靠近了那个塔后,果然发现皇宫园中的小路到了尽头,前方便是一块宽大平台,平台正是那塔的前门。
宫女说,画了鬼脸的宫门就在塔的右侧,越过平台往前走约百步朝右手边转,路会越来越窄,只通一人。
那本是塔与旁边建筑中间的缝隙,平日里不走人,但有的宫女太监为了赶时间也会从那儿过,云谣看见了巷子,立刻朝那边跑。
巷子窄且高,因为临近晌午,太阳当头照下,将屋顶飞檐的花纹全都投在了巷子里的墙上。云谣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那处跳得太快,只要过了巷子,她就到了宫门,只要出了宫门,就能远离这个鬼地方。
难得一次她找对了路,上天可别与她再开玩笑。
仅差一步,云谣跨步而出,面前的路依旧不宽,只可并排通两顶轿子,她刚从巷子里出来,就看见对面的墙壁上画了一张鬼脸,黑墨泼洒在了墙壁上,朱砂点目,凌乱的头发仿佛一只只扑面而来的利爪,鬼脸张大了嘴,长舌吐出。
这与她记忆中的不同,京剧脸谱没这么吓人,这画的倒是真正的鬼脸。
云谣朝左边看过去,百步之内就有一个宫门,那宫门与她记忆中的重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从这里入宫的,那么反方向,就是出宫的路。
云谣本来要跑,但是墙壁上一张张鬼脸看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从一开始的黑面脸谱,到后来越来越狰狞的鬼面,就像是一只被封印在墙壁里的恶魔不断肆意长大。
这条路从头至尾没有人,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若不是天还亮着,她就要被这一墙的鬼面给吓死了。
“什么破地方,拜拜了您内!”云谣嘀咕一声,提起裙子就要跑。
她方才面朝墙壁看画,并没仔细注意周围,此时一转身,刚好对上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面具头上还长了角,朝她猛然凑近,吓得云谣顿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鬼啊!!!”她尾椎骨摔得疼,手心在地上蹭破,距离远了,这才看清那面具原来不是鬼,而是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穿了一身黑衣,长发披着,面具还在脸上,手上握着一根笔,墙边上还放了一桶墨。
云谣看见了对方的影子,顿时长舒一口气:“你有病吧?装什么鬼吓人啊?!”
对方将手中的笔随意丢开,几步朝云谣走过来,直接跨站在了她的双腿左右,弯下腰一双眼透过面具看向她:“我就是鬼。”
是个男人,声音清澈却故作沙哑。
第4章 .疯子
云谣愣愣地看着对方,那个男人在说出这句话后,双手叉腰,歪着头仔细看向她。
云谣觉得眼前这人脑子恐怕不太好,在墙上画了一堆可怕的鬼脸,现在又装鬼吓人,指不定是个在宫里被逼疯的什么人。
她坐起身推开了对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此时宫门在她的眼前,这条长路走到尽头,必然有个出去的方式,刚好这一排都无人把守,她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离开,等会儿淑妃的人到了,或者巡逻的人到了,她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被疯子吓了一下就吓了吧,和疯子纠缠才显得她脑子不正常呢。
云谣朝那青面獠牙的面具看过去,男人就站在一旁,被她推开居然一时没说话,好似是吓到了。
云谣当他脑子不好,抬脚准备跑,那男人猛然站在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却再没说话,也没碰她,云谣朝左跑,他就往左拦,云谣左右跑了两次,都被这人给拦下来了。
她心跳还很快,生怕有人追过来,耳畔除了巷子里传来的风声就什么也没有,这说明她暂且是安全的,淑妃的人还没找到这儿。
云谣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眯着眼睛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她双手叉腰有些无语,自己不动,那男人也就不动了,不知情的人看过去,就像两个人在玩儿什么游戏一样。
云谣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后提着裙子走到一边,她揉了揉已经肿起来的手腕,弯腰将扔到墙角的毛笔拿起来对着男人晃了晃:“好了,不跟你闹,来,画画,你画儿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那个男人伸手捋了捋戴在脸上的鬼面具下头挂着的胡子,歪着头朝云谣看过去,那青面面具后头的一双眼只露出了一半,漆黑的瞳孔中若有所思,提了点儿兴趣。
云谣用笔在墨桶里沾了点儿墨,然后在墙上开始作画。
她不会画画,从一墙的画来看,虽然都是可怕的鬼面,但眼前这个男人好歹是有绘画功底的,疯是疯了点儿,傻也傻了些,但如果好好画画,说不定这墙几百年后,还能搬进博物馆里当个什么文物之类的。
男人看见云谣要画画,于是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他就站在云谣的身后,直接将晒在她身上的阳光遮挡,略微弯腰盯着她的笔尖。
云谣在墙上画了一只猪,毛笔的笔尖劈开了,那头猪的眼睛居然还是双眼皮的,她画完了一只猪头,就将毛笔递给了身后的男人道:“来,这位小哥哥,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靠你补救,墨还很多,不要浪费,不画完不准离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