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搞不懂唐诀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和亲公主上个月来时,因为这公主的长相与云妃相似,他喜欢得很,直接让和亲公主入住了淳玉宫,还将淳玉宫以前的宫女太监们都找了回去,不过才几日的功夫,那些宫女太监们便又被遣散了。
陈曦去过淳玉宫两次,第一次在门前碰见了和亲公主,对方并未与她说话,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晨曦见到那张脸心中惊惧,故而回到了逸嫦宫住处想对策,然后她又去了淳玉宫,与和亲公主说上了话,她想挑拨公主与唐诀之间的关系,果不其然,没两天淳玉宫便冷冷清清,唐诀连她随身带来的宫女都遣散出宫了,陈曦以为她受了冷落。
长得像却不是,看来也没什么用,只是这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人又被找了回去,甚至从昨日开始,迢迢也有些不对劲,今日她问了一番才知道,内侍省的人找过她,让她回去淳玉宫。
陈曦静静地坐在软椅上,淑妃来她这儿串门,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淑妃与陈曦本就同住逸嫦宫,说起来淑妃还是逸嫦宫主位,却为了能在后宫好过些,好几次对陈曦都低声下气的了。
皇后不管事,一年多不出清颐宫,齐灵俏还是个美人,与皇后交好,性子渐渐定了下来,也不争风吃醋,甚至很少露面了,至于那剩下的一个昭仪一个婕妤,更是对陈曦只有巴结,后宫女人少,却还是乱糟糟的。
淑妃瞧见迢迢站在陈曦跟前红了眼眶,哟了一声:“妹妹这是在训话呢。”
陈曦朝淑妃瞥了一眼,她心里气,暂且没管淑妃,只让淑妃坐,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问迢迢:“内侍省问你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奴婢说了,奴婢是昭媛的人,昭媛放人,奴婢才能走。”迢迢说罢,抬起眼眸看了陈曦一眼,陈曦咬着下唇哼笑一声:“她这是对我反击呢。”
热茶上来,淑妃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陈曦也端起茶杯,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一杯热茶扔在了迢迢的身上,她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得迢迢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我知道,自你见了那淳玉宫里的人,心便不在我身上了,一个月前淳玉宫里的人又散了后,你还偷偷往门缝里塞过炭,呵……迢迢,你心里究竟有几个主子呢?”陈曦说罢,迢迢回答:“奴婢是昭媛的人,昭媛便是奴婢的主子。”
陈曦抿嘴,脸色难看:“撒谎。”
淑妃道:“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别吓坏她了。”
陈曦不做声,淑妃又道:“陛下的心,宫里的人都抓不住,多了个公主,少了个公主,其实都一样。”
陈曦不甘:“你自是从未抓住过。”可她差点儿就要抓住那个人了,就差一点儿!
淑妃脸色难看了一瞬,起身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还是不打扰妹妹了。”
淑妃刚要出门,却正好碰见了小刘子,小刘子脸上挂笑给她行礼:“给淑妃娘娘问安。”
“刘公公。”淑妃点头,微微侧身让小刘子进去,自己站在门前没走,小刘子刚进去,她便听见对方说:“陈昭媛,陛下说了,叫原先在淳玉宫伺候的下人们都回去,就差迢迢姑娘了,昭媛,您看……这便让迢迢姑娘跟咱家走吧?”
第202章 云谣
小刘子到时,迢迢还跪在地上,身上湿了一块,这一年多来陈曦对迢迢一直很好,只是那和亲公主到后,陈曦便不怎么待见迢迢了,原本活泼的姑娘,在陈曦这儿渐渐闷得不吭声了起来。
小刘子想,若他来时迢迢还笑呵呵的,不愿离开陈曦身边,他再怎么说也没用,不过现下看着,迢迢当是愿意跟他走的。
淑妃站在门外听到了这些并没多留,转身便走。
祁兰跟在淑妃身后问道:“娘娘,看来这淳玉宫里的人怕是不简单啊。”
淑妃朝祁兰瞥了一眼:“不简单又如何?难道陈曦是个简单的?刚入宫还是美人时,像一块温润的碧玉,从不多言,安安静静,现下呢?不过才过了多久,她便变了性子,权势与爱,都会让人面目丑陋。”
她若不是想要在后宫过得好一点儿,不想再过她父亲死后不久时遭人冷落看低的生活,又何必放下身段来巴结一个昭媛呢?
“娘娘难道就不想争一争吗?”祁兰问。
淑妃怔了怔,微微抬眉看向自己寝宫门前一株已经枯死了的玉兰花道:“争?我争什么?夏家不是没落了,而是没了,就只我孤身一人,死也没勇气死,唯有苟活着,我是争权位还是争爱?”
爱,她争不到,唐诀的心明眼人都看得见,他就喜欢眼下生红痣的姑娘,越像某人越好,她对唐诀曾有过喜欢,不过这喜欢也渐渐在时间中消磨了,他愿爱谁就爱谁,淑妃才懒得去争。
至于权位……她就只有自己,又不似宫里其他人,身后还有家族撑腰呢,能在妃位已算不错,还能指望什么权位呢?
祁兰见淑妃如此,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谁人都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往上爬,自己也跟着过好日子,可她也知道,以淑妃如今的局面,再想爬是不可能了,她若去争,必会重伤,还不如安逸于现状,毕竟逸嫦宫,是她现下唯一的安身之处了。
淑妃坐在自己寝宫里喝了一口茶后,听见屋外的宫女们说,小刘子最终还是将迢迢给要走了,迢迢走时,感激陈曦对她这一年多的照顾,陈曦气得脸都绿了。
云谣窝在软塌上不肯下地时,嫣冉就坐在旁边细心地给她做鞋子,秋夕以往会给云妃做鞋子,因为云妃穿不惯宫中硬高帮的鞋子,会磨脚,没想到姬国来的公主也穿不了宫里的鞋。
云谣的身边放着暖炉,手上捧着一杯桂圆茶,里头泡了枸杞,甜丝丝的,还很暖。
云谣身上裹着厚披风,眼看尚食局送来了好些吃的,糕点、甜汤都有,就放在桌上呢,屋外的小太监们有时还会朝她寝殿里头看,想见见姬国来的宫主究竟长什么模样,她好相处这个名号,还是嫣冉放出去的。
小刘子带迢迢入淳玉宫时,淳玉宫门口照顾春兰的宫女瞧见了她,立刻笑着道:“迢迢,你怎么来了?”
问完了才瞧见小刘子,宫女连忙行礼:“刘公公。”
“冒冒失失的。”小刘子说罢,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回想起前年云妃还在的时候,好似整个儿淳玉宫的人都是这般,养得与云妃一个性子了,好久没瞧见了,倒是多了许多生气。
小刘子到了淳玉宫的寝殿前,云谣一眼就瞧见了,还瞧见了迢迢。
迢迢身上有一块地方是湿的,很显眼,脸色瞧上去也不算好,云谣顿了顿,心想该不会是因为她昨天说喜欢迢迢,唐诀就让小刘子用非常手段把迢迢给带来了吧?
云谣嘴里含着桂花糕,嘴角还沾了点儿桂花糕的屑子,小刘子走到她跟前行礼,迢迢乖巧地站在小刘子身后,嫣然瞧见了迢迢,手里针线暂且放下,还对着迢迢挥手,迢迢瞧见嫣冉脸色才好些。
云谣放下桂花糕,端起桂圆茶喝了一口问她:“你是不是想回陈昭媛那儿啊?”
迢迢不知道姬国公主的个性,只知道那日她陪着陈昭媛来了淳玉宫后回去,听说公主砸碎了一个花瓶,没多久便与陛下闹翻了,接着便受了冷落,只是现在又好了。
迢迢以为,她当是不太好相处的,可是陈昭媛那儿她也不太敢回去了,只能闷声不说话。
云谣皱眉,轻轻叹气,她记得迢迢以前也不是这样儿的,小女孩儿活泼得很,每日都不好好走路,就喜欢在院子里跑,还时常将秋夕也带着跑了起来呢,现下反而胆怯了。
小刘子道:“回公主的话,迢迢姑娘方才在陈昭媛那儿受了点儿委屈,并非是不乐意在淳玉宫的,否则奴才也不会将人带过来不是。”
云谣听说是迢迢受了委屈,又联想她身上的水渍猜到了大概发生过什么,于是便道:“嫣冉,带迢迢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又对迢迢说:“你若想留在淳玉宫,便留下来,若不想也可以回逸嫦宫去,我不勉强的。”
迢迢听见,对云谣道了谢便跟着嫣冉下去了。
小刘子也准备走,云谣叫住他,静了会儿才问:“陛下的手怎么样了?”
小刘子歪头不解:“啊?”
“他手上的伤。”云谣皱眉。
小刘子这才反应过来,说:“昨晚孟太医来过了,是冻疮裂开的口子,天气暖和便好了,应当没什么关系。”
云谣哦了一声,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冻疮,她是穷着长大的,别说手上冻疮了,脚后跟,耳朵,就连脸颊也冻过,那时蛇油膏很好用,等到了大学手上冻疮还时常犯的时候,宿舍里的同学弄了猪油蜂蜜膏涂在上面也很有效。
小刘子走了之后,嫣冉便带着迢迢过来了,她给迢迢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嫣冉个子高些,迢迢虽说比起云谣印象中的要长大了许多,却也还是个孩子,穿得过长,看得有些滑稽。
云谣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她现在是窜个儿的年龄,还是带去尚衣局量身做几件衣服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