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珏收了全部的捕妖网,闹了大半宿,叶菱歌和钟情也回来了。和微生珏的结果差不多,两人都是无功而返。
微生珏留下他们两个,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叶菱歌并未反对,她与微生珏冷战归冷战,绝不会因为两人的感情,拖累团队的进展。
桑遥主动申请照顾羽乘风。
她向微生珏讨要到微生世家的秘方,命修文去抓药,熬成半碗,趁无人注意,偷偷倒入了点显形水,拎着食盒,敲开羽乘风的屋门。
小厮正在替羽乘风包扎。羽乘风示意他退下,登时,屋内只剩下桑遥和羽乘风二人。
桑遥合上屋门,转过身来:“羽公子,该服药了。”
“有劳三小姐。”
“不客气。”桑遥打开食盒,取出药碗,递给羽乘风,“这是我们微生世家秘制的伤药,很少用在外人身上,这次是我鲁莽,误伤到羽公子,特意向哥哥讨来的恩典。药是苦了点,疗伤却有奇效,羽公子还是趁热喝了吧。”
羽乘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看得桑遥是目瞪口呆。
羽乘风倒扣药碗,笑吟吟道:“三小姐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桑遥垂下右臂,以袖遮挡,指尖轻抚腰间垂缀的通讯玉符。玉符内,白光氤氲。
桑遥道:“别装了。”
“三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是妖。”桑遥目光锐利,似要洞穿他的皮囊,看透灵魂。
羽乘风笑容逐渐消失:“三小姐身为猎妖师,该明白话不能乱说的道理。”
“你三番两次,制造与我们偶遇的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羽乘风敛了满脸的漫不经心,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桑遥。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藏头露尾
340;,和那等卑鄙无耻的宵小之辈有什么区别。”
羽乘风睫羽低垂,忽而,轻轻笑了一声:“没错,我就是妖。”
微生珏那边,通讯玉符有所异动,他并指在玉符上划过,氤氲紫光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
坐在他对面的钟情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紫色光芒,不由道:“出了何事?”
“无事。”紫色光芒是桑遥注入的灵息,桑遥唤起联系,又单方面掐断,微生珏口中说着无事,还是命修武去桑遥那边查看情况。
钟情站起,说:“我去。”
*
羽乘风直接承认自己是妖,是桑遥始料未及的,桑遥都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打算诱导他说出真相,直播给微生珏听。他这番出乎意料的操作,打得桑遥一个措手不及。
桑遥手心里沁出冷汗,指尖不由自主再次抚上通讯玉符。
羽乘风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一副看穿她的表情:“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招对我没用。”
桑遥心底一惊,通讯玉符不知被他动了什么手脚,竟无法联系上微生珏。
“想知道我是什么妖吗?”伴随着羽乘风话音刚落,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取代了羽乘风,巨蛇落下的阴影罩住桑遥的身体,血红色的竖瞳凶狠地盯着她,嘶嘶吐着信子。
桑遥并未如羽乘风料到的那般惊慌失措,反而镇定自若地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
羽乘风变回人形:“你不怕?”
本来有点忌讳的,现在不觉恐怖,只觉得好笑。
好好一只骚孔雀,装什么大尾巴蛇。
桑遥说:“我既知道你来此的目的,自然知道你是谁。羽乘风,奉劝你一句,你打的算盘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不如趁早抽身,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桑遥留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扬长而去。
先前伺候羽乘风的小厮踏进屋里,跪在羽乘风床前。羽乘风喃喃自语:“传闻那微生世家的三小姐,虽有灵女血脉,却是个没什么用的漂亮草包。”
小厮战战兢兢答道:“探子的确是这样说的。”
羽乘风冷哼了声。微生世家,水不是一般的深。
桑遥离开羽乘风的屋子,撞上踏月而来的钟情。少年面孔艳丽,在这满目枯败的秋景里,披着层寒霜似的月光,绽出与众不同的春色。
桑遥与他打了个招呼:“钟少侠。”
钟情扫视她一眼,绷起的唇线松开些许。
桑遥问:“你看什么?”
“更深露重,三小姐早些回去歇息。”少年的语气,似也沾染上夜的寒气。
桑遥跟在他身后,笃定地说:“方才你神色凝重,匆匆寻来,看到我没事,又松了口气。”
“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桑遥像只小黄鹂似的,蹦蹦跳跳追着他的脚步,“钟情,你在意我,为什么不承认?”
钟情走得极快。
“我要去找灯芯,你陪我去。”这句不是央求,而是命令的语气了。微生世家的三小姐,自来娇蛮不讲理。
月下的青衫少年脚步一顿。
桑遥扶着额头,“哎呦”叫一声:“我刚给你用了回春咒,要是撞上灯芯,必死无疑。”
第35章
整个魏家庄弥漫着股妖气,微生珏猜测,灯芯还在镇子上,有人藏起了它,他们几个接下来的目的,是寻个借口,挨家挨户,探查灯芯的下落。
桑遥看过原文,知道灯芯在哪里,她不能直白地告诉主角们,又不愿再耽搁时间,想把线索透露给钟情。
黑漆漆的天幕悬着明月,飘来的浮云,薄纱般挡住明月的半面影子。
桑遥一步步踩着月光走在前头:“我打听过了,竹楼里的十一个女人被烧死后,镇子上经常无故起火,百姓们认为是女人们的亡魂在捣乱,就在她们死去的地方建了一座塔,将女人们的骨灰镇压在塔下。”
钟情本是要离开的,桑遥丢下他,自顾自往镇魂塔的方向走去,钟情犹豫瞬息,脚步一转,跟上了桑遥。
桑遥眼角余光瞥到他的身影,不由翘起唇角,与他闲聊起来。只是少年始终与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她脚步加快,他便快步跟上,她放慢速度,他也慢下来。
桑遥不气馁。
要是男二这么容易搞定,原文里大家也不会团灭。
桑遥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钟情。”她很慎重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少女头顶高高悬着皎月,轻纱裁出的紫衣,被夜风牵起裙角,像只灵动的蝴蝶翩翩欲飞:“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修炼那门邪功。”
“与你无关。”
“怎能与我无关,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将你救回来。”桑遥双手叉腰,不依不饶,“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哥哥和叶姐姐。”
钟情目光陡然变得凶狠。
桑遥后退一步:“你干嘛?”
“此事你还告诉了谁?”
“我当然谁也没有告诉。”
“三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得好,无知,活得更久。”少年瞳孔黑得像是墨淋上去似的。
“你以为我想管。”桑遥翻了个白眼,“换作是别人,是死是活,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因是你,我才在乎。”
只因是你,我才在乎。
钟情心头窜起一缕火花,只听得那小姑娘继续说道:“你我是同一阵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不归路。”
是这个理由么?
钟情心口刚涌起的一丝温热,渐渐冷却。
他眼底不易察觉的变化,被桑遥尽数捕捉。
若即若离的暧昧,才最是牵绊人心,他的情绪跟着她在波动,这说明,她的攻略已小有成效,他开始在乎她了。
两人转眼间已到了镇魂塔下。
明月下走来一道瘦弱的人影,桑遥抓住钟情的胳膊,藏到树后。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少年穿得斯斯文文,站在塔下,仰起脸来,看向塔尖。
“是丽娘的儿子,名叫魏天赐。”桑遥用口型,无声地告诉钟情。才来魏家庄两日的功夫,她就拿到了关键人物的全部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魏天赐跪在塔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什么,接着,就见他伏下身子,挖着地面,刨了些土,装在随身带来的罐子里。
桑遥和钟情跟上魏天赐。
由于每次起火都是在深夜,有睡熟的,来不及逃出去,被大火活生生烧死,渐渐的,镇子上的百姓都养成了守夜的习惯。
上千户人家,有穷有富,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燃着灯烛,还没被烧的,守着家业,战战兢兢,连打盹都不敢。
魏天赐捧着小罐子,穿梭在光影间。
“魏天赐今年十二岁,已经在书院上学,因为丽娘的缘故,在书院里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负,有一年冬天还被人推进水里,大病了一场。真是可笑,明明是那些女人救了他们,他们却嫌弃那些女人们成了魏家庄的污点。”
“都是些没有主见的愚民罢了。”钟情冷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不屑。
魏天赐来到一口井畔。
这是魏家庄的公用水井。开凿一口井,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能在自家院子凿得起水井的人家屈指可数,族长就筹集资金,为众人凿出两口公用水井。还有一口井,在魏家庄的入口处。
魏天赐把罐子里装着的土,都倒入井里,口中念念有词:“去死,都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