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胤禟心中百转千回,尤其是想到自己可能就是因为手里有着和崽崽的几个合作,所以即使现在不受皇阿玛待见,但终究是逃过一劫。
一想起前段时间朝堂上夺嫡的风云,胤禟就不由得一身冷汗,仔细想想,也许从南巡那日上了四哥马车开始,他潜意识里就被影响了许多,所以没跟着八哥一条路走到黑,有些事情也没做那么绝,现在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胤禟最终轻笑一声,揉揉崽崽的小脑袋:“嗯,欠钱不还不对,明日九叔就去户部,把支借的银子还了。”
崽崽听到九叔的话,顿时开心的晃悠起自己的一双腿:“九叔好呀~”
崽崽又眼神亮晶晶看向十叔。
胤俄:!!!
说实在的,他几乎从来没想过还钱的事情。
都说法不责众,几乎满朝文武都借了钱的事情,四哥能怎么办?
连皇阿玛都没办法!
这可不是他胡乱瞎说,之前想要修建蒸汽车轨道,结果发现没钱的时候,皇阿玛不就在早朝上大发雷霆?结果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了后续?
所以同样也借了钱的胤俄完全没有考虑过还钱的事情,即使是刚刚听小家伙说了好几遍,也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没在真的在心里算过。
但是九哥他怎么就突然叛变了!!!
胤俄眼睛瞪大得几乎和铜铃一样大,不可思议的看向胤禟。
崽崽发现胤俄这个表情,眼睛也慢慢瞪圆看向他,吃惊道:“十叔,你没钱还吗?”
算了算自己这么多年总共支借的银子,然后又算了算府里的开销,还有大概剩余的银钱,胤俄突然心中哗哗流泪。
尤其是看着小家伙看自己的眼神。
原来穷的吃不起饭的穷光蛋的可怜眼神,最后是送给他的吗?
胤俄感觉有点扎心,用手捂着心口,他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
最终还是胤禟这个富得流油的大户,支援了胤俄一些钱。
然后第二天,胤俄就跟着他最信任的九哥一起,抬着一箱箱银子,大摇大摆的一路从前门大街穿行而过,将钱交还给了户部,就恨不得敲锣打鼓了。
凡是从户部支借过银子的官员,听闻雍亲王那个冷面王接手了这个差事之后,都略有些担心,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注意着户部那边的动静。
夭寿了!
两位阿哥带头还钱了!
所有人都脑海里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肯定是雍亲王要做点什么了?
连作为皇子的两个阿哥都慌了神,火急火燎的还了钱,肯定有雷霆手段在前面等着他们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火种已经悄悄埋下,只等烈火油烹之时,作燎原的那一颗星火。
四爷也是没想到两个弟弟会带头来还钱的。
尤其是还如此声势浩大,几乎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他已经想过可能会有多难,会有多大的阻力,他几乎是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满朝官员拧成一股绳的骇人力量。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九弟和十弟,竟然会在这种时刻主动站出来。
户部这间屋子里,阳光从窗户外斜着打进来,刚好落在站得笔直的、彼此对视的三兄弟身上。
站在门口的胤禟和胤俄,阳光落下来打在他们的侧脸上,初升的暖阳似乎也给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官方笑容,多带来了一丝暖意。
而站在更内里的胤禛,大片深色的亲王服配上他的冷着的脸,看起来颇有种孤身一人披荆斩棘的决绝,但是落在他背上的阳光,则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战袍,这件战袍有些耀眼,但给人的感觉却有点暖。
“阿玛呀~”
一道满是制造惊喜的小嗓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胤禛顺着声音看过去,熟悉的小身影竟然从装银子的箱子里钻了出来。
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笑意,两只小手放在小脑袋边,像是小老虎一样晃了一圈,嘴里还模仿着喊道:“嗷呜——”
然后才跳出来,和小时候一样哒哒哒的满是欢乐的朝他跑过来,还会甜甜的,用满是期待的声音喊他阿玛。
尽管不知道小家伙这是又在学哪个他喜欢的动画片,又或者只是突发奇想,尽管也不知道他为何因为这样一个动作如此快乐,但是胤禛无比庆幸,也有点骄傲。
庆幸什么?骄傲什么?
瞧,他把小家伙养得多好!比他当初想的还要好,好许多倍。
崽崽跑过来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抱住阿玛的大腿急刹,扬起小脑袋蹭蹭阿玛的手,笑道:“阿玛是不是没猜到安安会突然出现啊?”
胤禛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弟弟,然后低头揉揉小家伙的小脑袋:“确实没猜到。”
四爷当然最懂自己养大的崽,他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小家伙的话来说。
但是他依旧很快得到了答案,因为崽崽根本忍不住自己想要和阿玛分享快乐的心情。
已经忙碌得两三天没回家,也没怎么好好休息的雍亲王,听着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说自己怎么去找九叔十叔,又看到两个人穿着棍子抬箱子怎么感觉有趣,最后钻进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小奶音还没有褪去稚嫩,满怀快乐情绪的声音,缓缓在阳光穿梭的屋子里飞扬,胤禛觉得自己仅仅是听着,就觉得脑子里舒服了不少,甚至感觉有些疲惫神经都像是被轻轻的按摩,很舒服,还有点淡淡的幸福。
对,幸福,这个他人生中前二十多年,从懂事起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也不曾理解过的词语,似乎已经慢慢融入了他的生活。
迎着细碎的阳光往门口看去,正在清点一箱箱银子的户部官员似乎都成了背景,唯有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似乎也没了藏在笑容和和谐下的争锋。
胤禛罕见的在户部,这个办公的地方,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没有人发现这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只有崽崽似乎感觉到阿玛心情的变化,开心的抱住他撒欢,然后又亲昵的轮流在两个叔叔和阿玛之间玩闹起来。
四爷当然不会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几乎是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时候,大刀阔斧的就开始追讨欠款。
在清查期间
借钱比较少的,没有贪污这样明显恶劣情节的,是最宽容的,有钱可以直接还,若是真的有困难,也可以按照每季度还固定比例钱财的方式还款,三年期,五年期,八年期都有。
这一部分人大多是真的有困难,或者是上官和身边的人都支借了,即使没有那个心,也不得不为了“合群”去户部支借欠款。
他们的反应是最小的,甚至不少人因为胤禟和胤俄的事情,不免有些胡思乱想,本来借的少的很多都胆小,这种时候愈发想得多,这群人很多都主动一次性还清了所有支借的欠款。
至于那些支借数额巨大的,造假账、贪污、以执行政令为名义亏空的,动辄几十万两、几百万两的,应当被革职查办,限期内必须归还欠款,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按照四爷的最初的想法,凡是上了百万两的,都该立刻归还欠款,否则就送入大牢,直接抄家,家产充公,以归还支借国库的银钱。
只不过也许有了个良好的开端,最后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他本以为要用铁血手腕才能打开的局面,比原来预料的阻力小了不少。
不过即使是有了这样良好的开局,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也是不可言说。
对户部快刀斩乱麻的整顿,对满朝文武轰轰烈烈的追讨欠款,没有人能逃脱,没有人能说情。
在整个朝中上下无不信奉人情世故这个金科玉律的时候,所有人头一次发现,这条金科玉律竟然没有用了。
无数官员暗暗心惊的同时,也都在私下议论着。
“之前听说雍亲王整顿河工的传言我还觉得有些夸大,现在看不仅手腕过人,还真的不近人情,不愧冷面王这个称号。”
“就连江南那位都老实还钱了,还不敢做小动作,连传言都不敢传出来,哭穷暗讽雍亲王不顾老臣安危,我是着实没想到啊。”
“谁还敢哭穷,雍亲王可是直接张贴布告,每三天就更新一次欠款金额最大的前十名,还呼吁所有百姓监督。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进出酒楼,也不能出入任何花销大点的店,就连府里的下人去采购一些上好的食材都能被揭发,这可怎么过?”
“着实没想到百姓能如此敏锐,还无孔不入,四爷这一招可谓神来之笔。”
“我倒是觉得每三天更新一次前十名,这个才真的是釜底抽薪,尤其是其余那些借款也多,但是没上榜的,若是前面一旦有人还了,都会担心自己家族臭名昭告天下,还要被百姓监督,上榜的心焦,没上榜的也心焦,若是不能团结,有了一个退缩,就更是烈火油烹了。”
“妙哉,妙哉~”
虽然招了不少骂名,但这都是少数利欲熏心的官员,和钟鸣鼎盛一心捞钱的家族。
更多的百姓、更多读书人、更多心中还有正气的官员,都忍不住对雍亲王赞不绝口,觉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