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到妹妹的小脸上长出软肉,就觉得很稀罕,总是拿着山里找的甜果子哄妹妹给他捏捏,教妹妹软乎乎地喊他哥哥,教她好好洗手。
但凡看着妹妹小脸上的肉要消下去,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捉雀打田鸡,漫山遍野跑着给鸡找食、捉泥鳅,想方设法让鸡吃好点,多下点鸡蛋。
等虎头长大了,更是长成了结实壮硕,有一把子力气的青壮汉子,养鸡养出了经验,圈了后村一片地,养了许多鸡,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兄妹两人都是十里八乡说媒的热乎人儿,一家人不似旁的人家那样随意嫁女,而是给妹妹寻了一户好人家,虎头一直给这个从小感情就很好的妹妹撑腰,一辈子都没让她吃太多苦。
***
微服私访持续了好几天。
崽崽都变得有点怏怏的。
等到最后和大部队会合,回到御船上,崽崽都还有点没缓过来。
洗澡换好衣服,整个人都变得香喷喷的,这一放松下来,崽崽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身上酸酸,腿也一走一软,不过最难过的,还是胸口了。
尽管后面几天要去上幼儿园,只是下午放学之后再跟阿玛一起骑马,去看大家的情况,但是崽崽还是很难过。
和之前听阿玛说这里的人被坏天灾欺负的难过完全不一样,感觉好像是胸口里被放了一颗特别酸的小红果,崽崽小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软乎乎的趴在阿玛身上。
“阿玛,为什么虎头哥哥家有鸡圈但是不养鸡?”
养了鸡不就有肉肉吃了吗?难道天灾这么坏,还欺负虎头哥哥一家不可以养鸡?
胤禛道:“粮食连人都不够吃,自然就没法去喂鸡。”
“那安安和阿玛为什么有肉吃?我们家有养鸡养猪吗?”崽崽眨眨眼睛,小脑瓜里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去帮帮虎头哥哥他们。
说再多道理,也没亲自走这一遭有用,胤禛是愿意他稍微接触一点民生的。
不论是作为大清皇孙,还是日后成为能呼风唤雨的仙人,若是一点都不了解民生,绝不只是闹出“何不食肉糜”这点笑话,会出大问题的。
他耐心道:“家里的肉和菜,都是拿钱去买来的。”
“那虎头哥哥为什么现在没钱买肉了?他之前也吃过鸡的。”
胤禛道:“因为发洪水,加上连续三年的灾祸把家里存的钱花掉了。”
崽崽小脑壳疼。
所以还是坏坏的天灾。
“那为什么不搬家呢?搬过来和安安一起住!”崽崽眼里满是期盼,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样他就可以和虎头哥哥一起玩了,虎头哥哥一家也不会被天灾欺负了。
胤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有些事情小孩子还是难懂。
“故土难离,他们一家的根都在这儿,安安别担心,玛法这次去都看见了,会帮他们渡过难关的。”
崽崽的“十万个为什么”在阿玛的承诺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小小的心里,也种下百姓生活不易的种子。
崽崽小脑袋靠在阿玛胸膛上,小声道:“希望虎头哥哥家今年多收获一些粮食,这样就可以吃饱,还可以养鸡,还可以吃肉肉了。”
胤禛将人洗干净的崽崽放到软塌上:“会的。”
他的声音坚定又有力量,崽崽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心,慢慢好起来。
看阿玛换衣服往外走,崽崽喊道:“阿玛不休息吗?”
“阿玛还有点事去找你玛法,安安先自己玩一会儿。”胤禛交代道。
崽崽有点无聊,浑身软乎乎的躺在软榻上,不用背诗,也不用写字,好像生活一下子就空闲下来了。
但是现在浑身都酸酸软软的,用力还会有点痛,崽崽也不想出去玩,小眼睛在屋子里寻找,想找点什么来玩。
在书桌上发现了他们走之前画的那张画,崽崽想到那首小诗,想把虎头哥哥也画下来。
然后喊阿玛再帮他写一首小诗。
崽崽这么想着,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连忙从软榻上爬起来,刚准备哒哒哒的跑过去,就被腿上酸疼的肉肉刺激得小脸紧皱。
怕疼怕酸的崽崽慢下来,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迈出左脚、右脚、像个小企鹅一样晃晃悠悠靠近书桌。
崽崽坐在书桌上,给小指头上套上了画笔。
童华问道:“小阿哥需要颜料吗?”
崽崽立马点点头:“要呀~阿童再帮安安把阿玛桌上的那张画也拿过来吧,安安一起涂颜色!”
颜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贵和稀缺,但是皇家是不缺的,满足崽崽简笔画的颜色更是简单。
童华将颜料准备好,崽崽放下画笔,小心翼翼地开始给之前那幅画涂色。
他的小画片也不知被怎么处理过,下面还是可以掀开,但是上面通过一个点,牢牢的固定在画纸上,再也不用担心掉下来。
先给衣服涂颜色,再给头发涂颜色,线条简单,颜色也简单,崽崽很小心很认真的话,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两个小人的颜色都涂完了。
原本还打算给窗户,外面的水,港口都涂上颜色,但是崽崽捧着画端起来一看,顿时不要了!
“阿童你看,这样好好看。”
崽崽觉得美滋滋:“安安和阿玛好漂亮呀~”
童华看到画,也觉得格外亮眼,两个小人本就在画面中央,被单独涂上了颜色后,更是在黑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吸引人眼球。
尤其是崽崽惊喜的小脸,大得夸张又黑又亮的双眸,仿佛是天地尽数褪色后唯一的鲜活色彩。
本就稀罕这幅画的崽崽,这会儿更是有一股迫不及待的分享欲。
“安安想拿给阿玛看!”他涂过颜色的画,比之前更好看了!
童华想到四爷出门时严肃又凝重的脸,连忙哄道:“等会四爷回来再给看,小阿哥现在先画这一张好不好?”
崽崽心里痒痒的,那种激动想要分享的情绪一上来,感觉怎么都坐不住。
“安安现在就想给阿玛看呀~”
童华急中生智,指着小画片道:“小阿哥要不然把这下面也涂上颜色?毕竟也是四爷亲自画的,都涂上颜色,这幅画才算画完。”
崽崽低头,小手轻轻掀开小画片。
下面的小人虽然眼睛不够大,笑容不够可爱,阿玛的小人也看着太严肃,但是毕竟是阿玛画的,崽崽又坐了回去:“那好吧,给阿玛画的小人也涂上颜色再去。”
崽崽被劝回来给小画片下面的小人涂色。
此时,四爷正冷着脸,大胆谏言:
“从时间上来看,第一批被派遣往山东的八旗子弟,因着皇阿玛言‘不拘银米’所以还颇有效果,但是据儿臣了解,这些人使用银钱,大多从户部支借,实非长久之计,很有可能导致国库亏空。”
“这是其一。”
“山东巡抚王国昌和布政使刘皑,不顾皇阿玛提醒,还夸大救灾效果,对于灾荒情况避重就轻,故意隐匿,儿臣觉得原因有三,一则可以保存地方钱粮,二来若是若灾荒严重免除赋税,他们的收入就会减少。三来前任御史受到处罚,让整个朝廷百官都不敢报重灾情。”
康熙看完他写的奏折,本就有些怒气,又听到这一番隐隐有所暗指的话,更是怒不可遏:“放肆!你这是在暗指朕的错?”
康熙越听越怒火中烧,上有巡抚截留他下发的银两,下有各级官员收受贿赂联合商贾谋利,还有大胆隐瞒不报,现在连儿子都敢来指责他!
康熙发火,四爷撩起衣摆跪下请罪,但仍然坚持道:“儿臣觉得问题根源所在,还是财政制度的缺陷,导致大规模地方钱粮亏空,更是体现了整个官场制度有结构性缺陷,所以才会如此依赖朝廷派遣八旗子弟赈灾。”
康熙本就在这些天积压的郁气,一下子涌上来,唰地一下站起来,袖口甚至直接挥倒了桌上的杯子。
伴随着一声咔嚓清脆的落地声,指着胤禛道:“你,好你个……”
此刻屋内所有人都低着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地板,生怕帝王的怒火殃及池鱼,心中也为四爷的大胆而心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又奶又脆的声音:“安安不可以进去见阿玛和玛法吗?”
一路上太多笑声,自相处以来,每次听到崽崽的小奶音,伴随的都是好心情。
在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此刻一听到崽崽充满欢喜又无比期盼的声音,心中怒火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突然熄灭了。
甚至还有点好奇,小家伙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康熙此刻再看跪在面前的儿子,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觉得儿子一个个果然都是生来讨债的。
胤礽也是这样,现在老四竟然敢当面说是他的问题?分明是那群胆大包天的官员,收受贿赂,贪污银两,罔顾人命!
还是乖孙孙好,不跟这些儿子一样讨嫌。
“让弘晏进来。”
四爷有点不自在,他还跪在这里,皇阿玛竟然让弘晏直接进来。
崽崽双手捧着画,哒哒哒地跑进来:“给皇玛法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