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轩逐行看下去,林笑和孙伟义的解法虽然巧妙,但因为不是他熟悉的解法,看起来有点吃力。庄轩一边看一边用笔验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庄轩发现孙伟义的解法里藏着一个问题:“等等,这里错了吧?”
庄轩立刻扭头去看林笑的解法,想两边对照一下,确定孙伟义的错误,然而他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对劲:“等等!我怎么感觉林笑的解法也有问题?”
林笑和孙伟义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
闻默咳嗽了两声,藏起自己的笑意。
庄轩左看看右看看,越来越确定两人的解法都出错了,他大笑两声:“你们俩吵来吵去,竟然全都是错的!”
“这里、这里,都不对,让我给你们算一下正确答案!”
林笑为庄轩让了一个座位,庄轩自然而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耐心计算。这道题的难度的确挺大,庄轩算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算出来了。
“这才是正确答案!”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应老师的笑声。庄轩茫然地看着应老师,不明白应老师在笑什么。
接下来,同学们全都笑了。
庄轩顺着同学们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闹钟,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在这一个半小时里,他先看林笑和孙伟义的答案,再自己写答案,完全没想起上厕所这件事。
庄轩恍然大悟,扭头看向林笑:“你们是故意的?”
林笑朝着庄轩眨眨眼睛:“没事了,看来你的紧张根本不影响做题。”
“你一看到题目就顾不上紧张了,考试的时候看到考题就没事了。”
庄轩听到林笑的话,突然放下心来。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钟表,真奇怪,他明明发现了自己已经一个半小时没有去厕所了,但是他现在依旧没有跑厕所的冲动。
庄轩的“紧张病”就这样治好了,休整一天后,十号,各国选手参加了IMO的开幕式。
十一号开始正式考试,第一天的考试有三道题,每道题的满分为7分,考试时长一共四个半小时。
去年美国队取得了全员满分的好成绩,今年美国队依旧把冠军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考试入场时,每个美国队队员看起来都像骄傲的小孔雀。
比赛毕竟不是电视剧,没有互相放狠话的环节,大家都有序地进入考场。
对风华正茂的天之骄子们来说,团体第二名都不够好,每个人都盯准了第一名。
两队选手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出一片火花四溅。
进入考场之前,林笑最先伸出手,示意大家一起加个油。队友们看到后立刻将手掌交叠在林笑的手上,孙伟义一脸嫌弃地看着五人双手交叠的样子,然而在大家催促的眼神中,还是把自己的手叠在了最上方。
六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齐声喊道:“加油!”
林笑坐在考场中,拿到了IMO的试卷。
拆封试卷时,林笑想到入场前刚刚分开的庄轩,看到题目后庄轩应该不紧张了吧?
这样的念头在林笑脑中一闪而过,在她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她彻底忘掉了庄轩、忘掉了队友、甚至忘掉了自己。
林笑的眼中只剩下试卷上的题目。
她在小学时养成的收到试卷后先通览一遍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过,林笑把试卷上的三道题目读了一遍,身体微微颤栗。
激动之情瞬间席卷林笑的全身。
一道好的数学题就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此刻的林笑,就像一名见多识广的收藏家,终于遇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珍品。
林笑在数学题上的确见多识广,她做过的题目恐怕是普通中学生的几十倍。然而眼前已经被翻译成中文的三道题,每一道对林笑来说都十足新鲜。
出现在IMO上的每一道题目必然不会是常见的套路题目,都是大师精雕细琢之作。
IMO的题目林笑也接触过很多了,历届真题自不必说,林笑每一道都能倒背如流。除此之外,IMO还有一个传统,每一届比赛没有被选中的候选试题,在下一届比赛之前都不会公布,用来给各个参赛国作为训练题目。
林笑进入国家集训队后,就不停地做去年落选的候选题目。每一道候选题目曾经也都是林笑眼中的珍宝,但或许是今天身临其境的感受大有不同,林笑今天看到的是珍宝中的珍宝,每一道题目都在熠熠生辉。
不知道这三道题分别出自哪个供题国呢?中国被选中的题目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自己真想……
这样的杂念在林笑心中一闪而逝,然后她一头扎进了题目中,忘记了大赛、忘记了第一、忘记了美国队……
以往林笑在四个半小时的考试中都会感到饥肠辘辘,脑力劳动消耗的能量也不可小觑,然而这一次林笑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身体感受。
此时此刻,她的身体只是帮着她坐在这里,她的眼睛只是为了读题,她的手只是为了帮她把大脑里的想法写在纸上,然后帮助她更好地思考……
直到写完题目,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回神的几秒钟,林笑脸上浮现出短暂的茫然,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下一秒,意识回笼,林笑想起自己在IMO的考场上,刚刚写完了三道题目。
林笑吓了一跳!立刻去看考场里的时钟!
“呼……”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时间还很充裕。
在考场上忘记时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林笑平时都很注意时间的,没想到在IMO大赛上竟然忘记了!
还剩下半个小时,林笑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答案,又反复确认自己在试卷上写了名字。
考试时间结束,林笑走出考场,和队友们汇合。
“林笑,我考试的时候果然一点都不紧张!”庄轩已经站在集合地点了,看到林笑后立刻给予了积极的反馈,“林笑,你想的办法真管用,多谢你帮我!”
“你考的怎么样啊?”庄轩好奇道。
副领队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提醒道:“不要对题。”
庄轩伸手捂住嘴巴:“我不问。”
林笑看到庄轩活泼的样子,就猜到他在考场里发挥的一定不错。
副领队不允许选手们互相讨论第一场考试,担心影响到明天第二场考试的状态。不过副领队也在默默观察选手们的情况,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错,不见垂头丧气的模样。
孙伟义红光满面:“真痛快!”
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孙伟义,林笑在旁边点头:“是,真痛快。”
“可惜只有明天一场考试了,要是能再多来几场就好了。”林笑说道。
副领队老师看着林笑,笑了。
身边的同学一半点头附和,另一半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林笑,庄轩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林笑!你太可怕了!”
林笑流露出回味的神色:“你不觉得今天的题目特别精彩吗?”
副领队老师关注着林笑,如果林笑开始对题就制止她。不过林笑没有说出具体的题目,她只是像一位贪吃的美食家,回味着刚品尝过的珍馐美味。
副领队老师心中有所触动,或许只有像林笑这样纯粹地爱着数学的人,在这条路上才能走得最远。
热爱、毅力、创造性……刚刚踏上这套路的人,经常会觉得这些听起来太假大空,但是在这条路上越往后走,才越能发现这些的确是前行的关键。
“好了好了,都快点去吃饭、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笑这才感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去食堂里补充了一番能量。因为食物的味道都很普通,这顿饭最大的意义就是补充能量了。
“林笑,你看。”庄轩轻声提醒林笑。
林笑顺着庄轩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美国队的几名队员,目光落在他们的餐盘上,“他们吃的都好少啊……”
庄轩一脸无奈地扶额:“不是让你看这个!”
林笑:“那看什么?”
庄轩:“他们都在说说笑笑,看起来应该考的不错?”
林笑:“我们考的也很不错啊!”
庄轩露出一个笑容:“那也是。”
第二天的考试和前一天完全相同,依旧是三道题,四个半小时。题目的安排也和昨天一样,第一道题在三道题里的难度相对最低,第二道题难度增高,第三道题难度最高。
林笑拿到试卷,昨天已经体验过的兴奋和激动又瞬间席卷而来。
轻飘飘的一张数学试卷里,浓缩了一部分数学的精华。
一道好的数学竞赛题,永远能吸引林笑的全部注意力。正是这些光辉的杰作,曾经激发了林笑对数学的兴趣,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唤醒它,让林笑心中的热爱永不冷却。
三道新的题目,又是三次新的挑战。林笑今天关注着时间,如果说她昨天的状态是沉醉,那么今天就只是微醺,尽情地享受着IMO题目带给她的快乐的同时,还保持着最好的考试状态,合理分配时间、写下的解题过程十分精准,既不繁琐也有必要的步骤。
最后一道题目,林笑在解题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困难。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IMO考察的知识一定是她学习并且掌握过的。大学的数学课本林笑全都学过了,而IMO并不鼓励选手使用大学知识比如说微积分答题,当然也不反对。根据林笑自己的体会,IMO是一种介于初等数学和高等数学之间的……嗯,林笑觉得可以叫它竞赛数学,考察的是选手们的数学素养、思维方式和创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