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深深地看了胤禩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多谢八弟提醒。”
胤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快走两步将自己手上提的点心塞到了胤禛手里，“阿宝现在应该就在永和宫，你替我将点心交给她吧。”
胤禩没进宫门，剩下的事情皇阿玛会处理好，他就不去掺合了。
而且有皇阿玛和老四在，谁吃亏阿宝也不会吃亏。
“四爷，皇上和娘娘还在等着您呢，咱们快些走吧……”小太监怕耽误了主子们的事儿，在胤禛身后小声催促。
胤禛闭上眼，用力呼吸了几下，沉下心里的纷杂情绪，脚步沉稳地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永和宫。
康熙坐在矮塌上不言不语，阿宝也紧张地站在他身后，想着爹爹会怎样处置德妃等人。
德妃作为宫妃，与外臣勾结，暗藏有罪的李四儿，甚至和隆科多联手，多次用爹爹的安危来算计大哥二哥。
不用想，罪责自然轻不了。
但是这三人之中除了李四儿，其他两人的身份特殊。
一个是两人皇后的娘家，与她爹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另一个德妃是两个已经长成的阿哥的生母，一身荣辱又与四哥和十四哥绑在一起。
对他们的处置，爹爹必定会考虑到佟家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整个佟家无辜不无辜阿宝不清楚，但是四哥和十四哥却是清白的。
阿宝在当初开始怀疑德妃的时候就有想过，若是她真的查明白了这一切，并且证明了德妃的罪行，四哥和十四哥会不会恨她？
但是阿宝也只被困扰了一瞬，四哥和十四哥都是想的明白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变得疏远，但他们绝对不会恨自己。
只是阿宝想到等会儿就要见到四哥，心里面觉得愧疚。
德妃则没有阿宝想得这么多。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十四。
德妃在和身边的嬷嬷嘱咐十四的生活习惯，她身边的这个嬷嬷曾经伺候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必定不会被自己牵累。
德妃在地上跪着，但是面容娴静，除了看向阿宝与康熙父女二人时脸色有些冰冷外，浑身的气度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嬷嬷，十四今年的冬衣本宫已经准备好了，等降温了你替我送去。”
“还有我的首饰柜子里有一套点翠的绿宝石头面，那是要送给完颜姑娘的，我刚才嘱咐你的话，在她和十四完婚后你也告诉她，十四喜欢她，希望她能照顾好十四。”
德妃不喜欢完颜汀，现在也是，完颜汀家世虽好，但娘家远在蒙古，很难帮上十四的忙。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合适，皇上为了大清和蒙古的关系，必不会放弃这桩婚事，这样不管是为了十四的面子，还是其他，自己的处境也会好上一些。
“老四还没有到吗？”德妃皱眉。
嬷嬷面容哀愁道：“娘娘，四爷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您别急，还有……您等会儿和四爷说话的时候，对四爷好些……”
嬷嬷在宫里沉浮了将近一辈子，所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能救娘娘的只有四爷了，虽然四爷对娘娘可能有怨怼……
但是嬷嬷也清楚，四爷其实最为孝顺，必然会帮娘娘，但是。
娘娘大概也是清楚的。
但是娘娘连这个时候，都没有将疼爱分四爷一点……
德妃沉默，双眼只看向门外，抿着唇没有再开口。
康熙冷冷地看德妃一眼，对于德妃的偏心大有嗤之以鼻的意思。
阿宝汗颜，这个时候她爹爹大概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个心偏到没边的父亲。
不过想到占尽了便宜的自己，阿宝安静地没有讲话。
亲情，最纯粹也最复杂。
胤禛的身影进入德妃的视线，德妃扭头看向康熙和阿宝：“臣妾想与四阿哥的谈话不想被人打扰。”
嬷嬷着急，娘娘不能这样和皇上说话呀！
康熙冷哼了一声站起身，眼里全是嘲意。
阿宝跟在康熙身后走了出去。
和胤禛擦身而过时，阿宝低下头，不敢看和胤禛对视。
“阿宝。”还是胤禛开口叫住了人。
阿宝回头，内心忐忑地看向出声的人。
胤禛笑笑，走过去将手里提的点心放到阿宝怀里，“这是你八哥为你买的点心，让四哥捎给你。”
阿宝抬着头愣愣地看着胤禛，看到胤禛眼里的温柔和强撑出来的笑意，阿宝视线模糊了，“四哥……”
胤禛拍了拍阿宝的肩膀，“去吧，这不怪你。”
“阿宝。”康熙回头催促阿宝，眼睛却看向胤禛。
父子二人目光对上，胤禛先将视线收了回去。
胤禛很少与自己的生母这样独处，也没有被她用这样认真的目光看过。
胤禛眼神淡漠，“额娘有什么话要和儿子交代，直说就是。”
德妃笑了，“你看你，额娘就不喜欢你这死气沉沉的模样，从小到大，你对额娘笑的次数大概还没有你十四弟一天对额娘笑的多，没有人会喜欢性子孤僻的孩子。”
胤禛眼里没有情绪波动，任由自己的生母发泄，他一语不发。
胤禛的沉默使得德妃面容更加扭曲，她厌恶地盯着胤禛：“你看到额娘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是不是充满快意？”
“你在想，眼前这个女人报应到了，还得卑微地向她最不喜欢的儿子低头，你在看本宫的笑话是吗？”
胤禛抬眸看向眼前陌生的女人，“儿子没有这样想。”
“你和你那个装模做样的养母一样，你们都看不起本宫，觉得本宫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包衣宫女，而且手段恶劣，以子谋上位，其实你心里更认可她对不对？”德妃平静了下来。
胤禛还是不语，德妃也没想从自己沉默寡言的大儿子口中听到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德妃又变成了那个性子贤淑柔和的娘娘，在康熙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就着康熙刚才没有喝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问吧，本宫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今天你不管问什么，本宫都会回答你。”
胤禛沉默良久后开口，“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额娘，儿子想知道您为什么在儿子回到您身边后态度大变……以前，佟额娘在的时候，您不是那样的。”
这是困扰了胤禛许久的一个问题。
小时候在他的记忆里，额娘经常会偷偷地来承乾宫看望自己的，会给自己带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儿和点心。
但是后来……
胤禛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德妃仿佛早就料到了胤禛会这样问。
“你以为你很无辜是吗？”德妃的目光好像透过胤禛看向了了另外一个人。
“你怕是已经忘了吧，在十四之前，你还有一个弟弟叫胤祚，他从小就乖巧，自从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养在别处时，就常常把自己喜欢吃的糕点留给你……”
胤禛在他生母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笑着奔向他的小男孩。
“可是这样懂事的孩子就因为你被人害死了！那天他偷偷带着自己攒了很久的宝贝跑去找你，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知道吧，是你那个面慈心狠的养母怕你亲近我们，就让人将才六岁的胤祚推进了初春的池水里！我的小六他该有多冷啊……”
德妃遮住了眼睛。
胤禛心里关于他养母的形象不是这样的，养母很喜欢孩子。
其实小六不知道，他以为的偷偷摸摸其实早被佟额娘发现了。
为了配合小六，每次小六来的时候她就会去别的娘娘那里串门，其实她早早就为他们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点心，有他爱吃的，也有小六喜欢吃的……
胤禛不知道小六的死是否与佟额娘有关，但是他听完自己生母的话沉默了。
若是如此，自己却是对不起小六……
德妃冷笑：“所以你是欠着小六的！”
“不过还好小六记挂额娘，他又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
胤禛想到十四弟从小受到的疼爱，有些难以置信，“十四不是小六。”
“是！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德妃疯狂地看向辩驳的胤禛。
“你欠小六的，你要还给十四！你要帮他！”德妃盯着胤禛的眼睛。
胤禛又想起那个偷偷来承乾宫看自己，然后对着自己笑的孩子。
十四真的是小六吗？
“我可以为额娘求情，但是十四弟不适合那个位置。”胤禛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坦言道。
“你直说你答应不答应？”德妃眼神很固执，逼着胤禛点头。
“若是十四有意那个位子，我会帮他，若是无意，我也会护他一世安康。但是从此之后，额娘有事就不要再找儿子了，儿子也有自己的家要保护。”
这是胤禛的承诺，也是他给这场母子缘分的结局。
德妃手抖了抖，很快就将心里的异样压了下去，“如果老四你说话算话的话。”
胤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永和宫。
“四阿哥，主子爷和公主回了乾清宫，皇上让您也去乾清宫。”梁九功在永和宫外头候着，见了人笑着上前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