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额娘何苦骗我?”雍亲王蓦然笑了,“十四亲口同我说他看不上那两个目不识丁的。”
顿了顿,他压下眼睑,不冷不热道:“外家?佟佳氏从来不是我的外家,难道乌雅氏会是吗?他们心里眼里可是只有十四,逢年过节连请安都没有,这也是额娘教的?”
德妃娘娘语塞了一瞬,继续道:“我瞧你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因为那点小事儿,你记了这么多年,连带着对十四也这样刻薄。真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雍亲王嗤笑一声,“额娘,我可不敢当。”
“你......”德妃娘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这小畜生,竟敢顶嘴!”
“哦?十四竟不是人?”雍亲王故作诧异。
德妃娘娘干脆桌子上有什么扔什么。
屋里噼里啪啦的,外头的宫人吓了一跳。
德妃娘娘虽是雍亲王生母,可、可雍亲王也是皇子啊,若是皇上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的。
德妃娘娘虽是没打中不孝子,却也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怒火算是出了出。
雍亲王因为躲闪的缘故,颇有些狼狈。
他见德妃娘娘停下了,便自顾自道:“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告退了。”
“你给我站住!”德妃娘娘端起茶盏就洒了过去,将将泼中雍亲王的后背。
雍亲王脚步顿了顿,继续离开。
德妃娘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是后悔还是旁的。
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娘娘平日里那样温柔,为何待雍亲王这样严苛?
离开永和宫后,雍亲王松了口气,心中那股想博额娘喜欢的劲头也消退了。
就像耿意欢说的一样,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偏心眼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去在意她呢?
他有家有子,把心思放在朝堂放在府中不好吗?顿时心结大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步履愈发轻快。
雍亲王穿过长长的宫道,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空顾及旁的。
今儿他是冲动了些,不该这样大胆。不过还好,他早就挥退宫人,今儿的事儿天知地知他知德妃知。德妃要面子,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也没人肯信啊,
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讽刺和苦笑。
一旁的太子见了不禁叹息一声:“四弟!”
雍亲王这才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太子:“太子二哥!”
许是晓得康熙爷的目的,太子这些日子削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太子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四弟了,不若去毓庆宫坐坐?”他的目光在雍亲王的后背处停留了一下。
雍亲王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您的常服......臣弟也穿不上。无妨的,回去换身衣裳就是了。”
太子眼神复杂,蓦然问了一句:“可是德妃娘娘?她打你了?”
雍亲王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有再讲话。他这位四弟打从养母去世后,就整日里被德妃刁难,偏偏皇阿玛还跟没发现一样不管不顾。这回竟是还动上手了!
“谢二哥关心。”雍亲王扯了扯唇角,颇有些无奈,“是我的错,同、同额娘没有干系。”
这话假的很,在皇宫搞跟王爷动手的能有几个?
太子眼底一片愠怒:“你大可不必忍着,不若去皇阿玛那里说道说道,总不能一直如此
此时此刻,雍亲王真恨不得自己同太子一样生来就没有额娘,好歹不必如此尴尬。
“二哥,那我就先回去了。”雍亲王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天热,您也快些回宫歇息吧。”
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他一眼,有心说什么,可他这么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废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到底是他带累了四弟,若不然四弟也不会这样低调,德妃更不会这样胆大。
其实永和宫的动静不大,但雍亲王这一路走来碰见的何止几个人,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知道雍亲王在德妃那吃了排头。
宜妃几人倒是挺错愕的,这德妃胆子也太大了,再是亲生儿子也不敢这样打骂啊,就不怕皇上怪罪?
宫外的胤禩等人听说后,心中松快了些,左右倒霉的不是他们自己。
不过这胤禛也太怂了吧,竟是被德妃拿捏住了。
康熙爷早就听说了,对此很是不满。
德妃再是生母,也不该打骂皇子啊。早就听说德妃待胤禛不大好,他总以为是谣言,亲生母子哪有隔夜仇?
没成想他的冷眼旁观却是养大了德妃的胆子,对着皇子都敢这样打骂了!
康熙爷一方面赐下不少珍品给雍亲王,想以此慰藉他,另一方面则是派人去训斥了德妃,并罚她抄写佛经三遍。
可把德妃气得不清,有心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康熙爷震怒,拂袖而去。
......
这一切的一切,雍亲王还不晓得。
待出宫后,雍亲王便回了府。
他换洗过后,便径直去了静玉院。
不知何时,静玉院仿佛成了他心中的避风港。当然了,这话耿意欢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什么避风港不避风港的,都想避风谁当那个港?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雍亲王愿意来,对她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感情这东西,都是处出来的,全靠父子天性那是白扯。
这不,雍亲王一来静玉院就准备先去看弘历,一想到软乎乎的儿子,雍亲王面颊上泛起淡淡的柔情来。
他猜测弘历应当在睡觉,不过无妨,他本也是想看看弘历恬静的睡颜,好解解压。
其实每每看到母子天伦,他心中都会想,为何有的人就从不曾在意母子亲情呢?
一切如他所料,来到静玉院侧屋后,弘历正露着胳膊肘睡得喷香。
最近热得不行,耿意欢不敢给弘历用冰,只得从衣着上下功夫。她亲自选了布料,给孩子制成睡衣、常服。
夏日蚊虫格外毒辣,蚊子在弘历那白嫩嫩小脸上一咬就是一个大红包,疼得孩子直哭,胖乎乎的小手还光想挠一挠。
可把耿意欢心疼坏了,孟姑姑虽是做了驱蚊香,可总有几个漏网之鱼。她命人给弘历做了纯棉的小手套,并让两个嬷嬷包括两个小太监全天盯着,不许他挠脸。
这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婴儿肌肤娇嫩,且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耿意欢怕他把自己抓疼了,也怕真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蚊虫的事儿可真是大事儿,耿意欢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纱窗、蚊帐。
屋外绿树成荫,免不了蚊虫,若是把花草树木都砍了这边就会被太阳直射,且弘历这孩子格外喜欢花花草草。考虑到多方面因素,耿意欢才选择了纱帐,她命人把纱账牢牢绑在窗子上,制成了简易版纱窗。
随后又叫了些能干的绣娘,给弘历做了个蚊帐,如此一来,弘历总算是不再被蚊子咬了。
这两天,耿意欢还琢磨着同孟姑姑一起研发“六神花露水”。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耿意欢叫人准备了艾草,薄荷,金樱花,分别清净后,加入一些山泉水,随后又拿了烈酒密封在罐头里浸泡一个星期。
由于分量她无法确定,就干脆写了十来种分量方子,分别浸泡,等一周后试试看哪种配方好,再逐渐改进。
这不,今儿她正同孟姑姑弄着最后两种分量的花露水,就听说雍亲王来了。
本来耿意欢还犹豫着要不要迎一下,就听到小多来报,说是雍亲王去了侧屋。
于是耿意欢决定先把自己的正事儿弄完再说。
正厅里,几人如火如荼实验着新方子,侧屋里弘历也终于快醒了。
弘历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一副要醒来的模样。
雍亲王连忙拉开蚊帐,小心抱起弘历。
婴儿软乎乎的身子叫他不禁动作放柔,雍亲王垂眸看向儿子,发现他已然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嘴里“啊啊”个不停。
雍亲王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这不是他第一个儿子,也不是他最小的儿子,可却是他心中最偏爱的儿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减少过对其他孩子的关爱,虽是比不得弘历日日见,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见面说话的。
弘历眼下快要九个月了,虽是还不会站起来,但已经能爬得很利索了,小手小脚都特别有劲。
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耿意欢叫了木匠做了围栏,里头铺上厚厚的毛毯,再放些风车、鲁班锁、拨浪鼓、球球、拼图等物,就可以放心把弘历塞进去了。
闲暇时,耿意欢也会抱着孩子进去玩。
这不,雍亲王有样学样,干脆进了围栏里逗弄着胖儿子。
弘历在里头像个小松鼠一样,爬来爬去的,还探头探脑试图吓雍亲王。
可把雍亲王乐坏了。
父子俩玩得可开心了,若不是身量不同,都要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孩子了。
待耿意欢收拾好东西,急匆匆来了侧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