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不由得笑了。
他昂着头,软乎乎的撒娇:“等我过八岁。”
掐着手指算了算,他决定提前打声招呼:“我八岁的时候,命里有一劫,若能渡过平步青云,若渡不过……”
他抿着嘴没说话了。
然而两人都听懂了,闻言心里一跳:“准吗?”
弘晖点头。
“很准。”
历史上弘晖八岁夭折,命里有一劫是大劫,可能会没命。
乌拉那拉氏一想就觉得不好接受,她皱着眉头道:“哪里能算这么精准。”
她不信。
“明儿找感业寺的主持来请卦看看。”
胤禛点头:“爷去请。”
弘晖一般都乐呵呵的,等他这样严肃的说什么大劫,那就真的很恐怖了。
夜里,弘晖睡的很好。
他觉得自己浅浅的打个预防针,并没有什么问题,却不知在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心里埋下怎样的惊涛骇浪。
两人一夜没有怎么睡,等天蒙蒙亮就起身,拿着弘晖的生辰八字去算命。京城有名的佛道都算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两人魂不守舍。
等下午胤禛去干清宫议政的时候,也是说着说着就走神,一脸词不达意。
康熙知道他的性子,不是那种不办事爱玩的人,等众人退下,这才问他怎么回。
胤禛犹豫片刻,这才皱眉将弘晖昨晚的话给说了出来。包括他今天在京中佛道处求的签。
康熙接过,一一看了。
不由得面色凝重:“怎会是早夭之命格?”
“弘晖说是几岁?”
“八岁。”
康熙面容一肃,他沉吟道:“还有三年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胤禛沉默,面色黑沉,他压低声音道:“儿臣愿散尽家财为弘晖祈福,在河南道建立学堂、育婴堂,用大清朝廷的名义。”
康熙沉吟。
中原地区确实重要,他若是想这么做,好像也成。
“倒也不必散尽家财,你是皇阿哥,财,散不尽。”康熙轻叹一口气。
“就以弘晖的名义吧。”他说。想想弘晖在八岁有大劫,他就想到先前觉得他慧极必伤。这些串联在一起,让人非常的难以接受。
康熙神色也黯然下来。
胤禛沉默片刻,眼圈都红了:“汗阿玛,儿臣舍不得。”
他快五岁了,生的玉雪可爱,跟那年画上可爱的娃娃一样,怎么突然间就跟他说八岁生劫。
康熙拍拍他的肩:“你稳住情绪,别让弘晖看出来了,那孩子聪慧。”你但凡露出星点破绽,他都能瞬间感知。
胤禛点头。
等跨出干清宫,他又是那个脊背挺直,面色清冷的冷面贝勒。
回府后,弘晖正围着炉子,双眸亮晶晶的盯着。
“看什么?”胤禛问。
“埋的有甜薯。”烤一烤肯定好吃极了,弘晖馋了。
胤禛:……
他都快愁死了,他却只惦念着一口烤红薯。就是这么纯净的性子,才格外的惹人喜爱。
“弘晖,你跟阿玛说说,你那个劫怎么破?”
胤禛问。
弘晖歪头:“在破啊。”
胤禛:?
“你当我为甚非得跟你睡?”他比他还诧异。
胤禛:……
弘晖还记得当初玉碗里的一口甜汤,就让梦中的弘晖不知不觉的魂归西天。
现在他绑着阿玛在正院留宿,时时和额娘在一起,没有时间去宠幸别的女人,那自然没有人的势力能大到对他下手。
府里的奴才也是看菜下碟的。
胤禛:……
他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拍拍弘晖肉嘟嘟的小屁股,磨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道:“你昨儿怎的不说?”
弘晖一脸无辜:“您也没问。”
还当他不感兴趣呢。
毕竟当时看着挺镇定的。
胤禛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他乌溜溜的双眸,一时间又想揍他的屁股蛋子。
“你皇玛法知道了。”
弘晖:?
你这是什么噩耗。
“这破解之法,你万万不可宣之于口,记住了吗?除了阿玛,谁也不能说。”
“额娘呢!”
“爷知道了,她自然也知道。”
夫妻一体,谁也瞒不住谁。
弘晖乖乖点头,苏运帮他把烤红薯从炭盆里扒拉出来,敲掉黑色炭化的外壳,给他一把勺子,让他挖着吃。
“呜呜呜又香又甜,真的绝了。”
实在太好吃了。
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胤禛扶额,想了想,他取下手上的佛珠,一圈一圈的圈在他手上,低声道:“这是阿玛在高僧处开过光的佛珠,你戴上,阿玛帮你挡灾。”
他想明白了,他八字硬,完全可以的。
弘晖看着自己的手被缠的跟粽子一样,不由得无奈:“还是您戴着,这么大的串,他也不合适。”
缠这么多圈,穿衣裳都不好套袖子。
胤禛皱眉瞥他一眼:“老实戴着。”
自己看看也觉得有些离谱,就把佛珠又解下来挂在他脖颈上:“明儿再去给你求个手串。”
话音刚落,就说宫里有太监来,就听外头的小太监喜气洋洋的宣布,说是万岁爷有赏。
一个略微有些旧的金项圈。
“朕幼年所戴,特赐予弘晖挡灾使。”
弘晖低头,戴上那不再明亮的金项圈。
第93章
紫檀佛珠被盘的油亮, 挂在脖颈间,和暗淡的金项圈相映生辉,瞧着还挺有意思。
弘晖低头摸了摸, 昂着小脑袋道:“应该没事的, 我有信心。”
他有, 胤禛没有。
他沉着脸,敛眸给他整理着脖颈上的珠串,低声道:“阿玛会保护你。”
胤禛摸摸他白皙的小脸,看着他精致漂亮的眉眼,那双眸映着光,可爱极了。先前是他唯一的嫡子, 如今添了弘晏, 但是感觉不一样。
他内心深处,还是更加认可弘晖一点。
好像有点无法接受离开他的日子。
胤禛眯了眯眼睛, 这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把府上给清理一遍, 保证府上安安稳稳的,至于宫里头,他皱起眉头,有种鞭长莫及的感觉。
所以他在知道的时候, 并没有太掩饰, 在汗阿玛面前露了行迹,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也好防备一下。
不曾想——
大家都知道了。
从这时候起,直郡王送了据说打小求来的平安福,太子爷直接送了仁孝皇后留下的平安扣,三贝勒送来新求的桃符, 八贝勒送来长命锁,十三贝勒送来百家绳,十四贝勒直接送来一箱子,说是自己跑了京城的所有寺院道观求来的。
弘晖:……
我这里不做批发生意。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祈福物件,他不由得摇头失笑,奶里奶气道:“这哪戴的过来?”
胤禛瞧着,确实戴不过来,不由得也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戴你皇玛法的就成。”这世间没谁比他更尊贵。
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就见乌拉那拉氏过来了,她笑眯眯道:“来戴上额娘这个。”
弘晖:……
他伸出自己的小细胳膊,乖乖的让乌拉那拉氏给他系上红绳,看着上面的桃核磨的很是粗糙。
“您磨的?”他问。
乌拉那拉氏点头,温声道:“桃核辟邪呢,戴上。”
弘晖抱头。
本来批发的这些更多了。
胤禛皱眉,上前来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那些漂亮的美甲都卸掉了,甚至连留了很多年的指甲也剪了。
“疼不疼。”她娇嫩的指尖都磨红了。
乌拉那拉氏摇头,不说她甚至都没感觉到,毕竟当时满心满眼都是要为弘晖挡灾,哪里还能顾忌到这些细枝末节。
“额娘吹吹。”弘晖鼓着腮帮子,乖乖的给乌拉那拉氏吹手手,一边惨兮兮道:“额娘往后不用了。”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变了,想着劫数怕是也会变,才提前说,若是心里有数,比什么都强。
免得突如其来的经历,会更加难受。
弘晖握住乌拉那拉氏的手,轻轻的亲了亲,看着她光秃秃的甲床,一点装饰也没有,眼圈不由得红了。
“额娘。”他扑进乌拉那拉氏的怀里,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额娘爱他。
很笃定。
就像笃定阿玛爱他有限一样。
弘晖乖乖的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抬着小脑袋亲了亲她下巴,软乎乎道:“好爱额娘啊。”
“撇开这劫数,一切都挺好的。”他试图安慰。
乌拉那拉氏沉默:“撇不开。”
这根本撇不开。
弘晖想想,摸着下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肯定没事的。”总不能让他从熊猫崽崽穿越过来,就为了让阿玛额娘痛苦一遭。
小手一摊。
摆烂。
他神情放松下来,胤禛却愈发凝重,他想到了自家汗阿玛那些年失去的孩子,很害怕跟他一样。
“没事。”他温声安慰。
然而乌拉那拉氏只用一眼,就看出他故作轻松背后的紧绷。
“好,肯定会没事的。”乌拉那拉氏双眸扫向桌子上的祈福物件,笑着道:“这么多人的福气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