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也有点被吓着了,“莫非是春廯?”
她们家乡的人也是一到春天就容易长这种红斑块,多为季节性的,等这阵过去就好了。
小钮祜禄氏说她也寻了治廯斑的药在擦,请郁宛不必担心。到底羞于见人,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回寝殿去了。
郁宛只能让春泥送些饭菜过去,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钮祜禄氏并非完全不在意相貌。
只是这春廯也长得太巧了些,偏赶上搬来她宫里就发作了,莫非永和宫的时气不太好?
郁宛又有点担心会被传染,干脆让小钮祜禄氏这几日都留在西配殿,缺什么短什么她自会差人送去。
还问新燕太医院能否有预防廯斑的药膏,兰贵人那模样实在令她心有余悸。
新燕无奈道:“主子放心,这种病一般是不会传染的。”
不过她却是觉得兰贵人的模样有些奇怪,春廯多发在腮边,兰贵人却连鼻梁两侧都有红疙瘩,难道仅是个人体质殊异?
但既无确凿证据,这话也不好说得。
郁宛每日晨起如常到舒妃宫中请安,有庆嫔这位楷模,郁宛也不觉得大声诵读女诫多么丢脸了,就当早自习背书麽,大家伙儿都在一起,有什么可害羞的?
当然只是机械式地念诵,里头的道理她是万万不肯学的。
郁宛现在也学乖了,每日晨起先用一顿丰盛的早膳再出门,坐轿就不用了,干脆走着去,既能呼吸早上的新鲜空气,又可散步消食。因着嫌舒妃宫里的茶难喝,她干脆自备茶饮,还让春泥捎了个小炭炉,这样随时都能喝到热腾腾的茶水——反正宫规里没说不能自带装备。
其余嫔妃亦有样学样,要不上怕包子豆汁儿之类气味太大,真想把早膳也带来。
舒妃看着这副其乐融融景象,心里可半点高兴不起来,她叫这些人是为立规矩的,怎么能叫她们过得舒服?那这几天的工夫不都白费了么。
偏偏庆嫔跟多贵人的举止都无可挑剔,庆嫔一脸高贵冷艳在那儿抄书,仿佛身处佛寺而非闹市,郁宛则背书背得比谁都认真——还是声音最清晰的那个,谁叫她嗓门天生比旁人大。
舒妃无可奈何,只能将目标转向郁宛身侧的小钮祜禄氏,恶狠狠道:“兰贵人,你为何遮着脸,这是向本宫请安应有的礼数么?”
小钮祜禄氏嗫喏起身,“嫔妾仪容不雅,怕冲撞了娘娘,故而才以布巾蒙面。”
舒妃冷笑:“荒唐!本宫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你给吓着?少寻借口!”
强自将缠在髻上的面巾扯下,哪知这么对眼一望,舒妃便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栽倒在地。
其余嫔妃循声看去,亦个个惊得捂住嘴。
郁宛皱眉,这怎么两天不见,小钮祜禄氏的春廯发得更严重了,从额头到下巴密密麻麻尽是鬼风疙瘩,她不是说在擦药吗?
小钮祜禄氏局促难安,显然知道自己模样何等骇人,她本来是想留在寝殿休养的,奈何舒妃非得将嫔妃召来集会,只能腆着脸出门。
看她的样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郁宛赶紧将那块头巾为她披上,轻轻道:“我带你回去。”
小钮祜禄氏顺从地点点头,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
郁宛让春泥将书册纸笔装起,正要离座,身后一个声音却开口道:“博尔济吉特姐姐,兰贵人在你宫里出了事,你难道不该给个说法?”
说话的正是伊常在,她去年从马背摔下后,足足躺了三个月方能下床,可也彻底跟皇恩无缘,如今已经伤愈,敬事房却仍未将她的绿头牌挂上去,伊常在实在恨极了郁宛这位罪魁祸首。
一语提醒了舒妃,“这话很是,兰贵人本来好端端的,怎么搬去永和宫就伤了脸?莫非多贵人你嫉妒兰贵人美貌,刻意想叫她毁容?”
舒妃当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兰贵人本就无甚美貌可言,多贵人这样天生丽质的更犯不上嫉妒,但不管这事跟多贵人有无关系,能挑起她跟慈宁宫的矛盾当然是最好的,太后娘娘能眼看着侄女儿受委屈么?
庆嫔停下执笔的手,肃容道:“无凭无据,舒妃娘娘还请慎言。”
舒妃哂道:“本宫自然不会冤屈平人,兰贵人这病看来实在不轻,既如此,就该立刻请太医来诊视,否则,岂非本宫失察之过?”
郁宛没意见,总归是看病,在哪看都一样,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下还能颠倒黑白。
再则,她确实想知道小钮祜禄氏的脸是何缘故,到底意外还是人为。
不一会儿宫中留值的杜太医便被请了来,众人自觉地让出条道,兰贵人已被请到内殿,只留了几个亲近些的服侍,余人一概在外等候。
郁宛看着杜太医把完了脉,再用银针刺破脸上疮痂在火上烧了烧,又放在纸上检视,皱眉道:“杜大人,可知因何缘故?”
杜太医在屏风后净了手,方欠身出来,“启禀贵人,兰主子所犯乃桃花廯之症,但观其症状之剧,似乎并非时气缘故,乃有人故意为之。”
作者有话说:
这段情节应该很好猜吧,幕后黑手不是舒妃哦,是前文提过的一个小角色^_^
第47章 归来
郁宛听杜太医絮絮叨叨说了半日, 模糊才算听懂了些,这所谓的春廯仿佛就是过敏?小钮祜禄氏因为误打误撞接触到了过敏原,症状才变得这样厉害?
她忙问兰贵人, “原来你碰不得桃花?”
小钮祜禄氏点头,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一切与桃花有关的东西都严防杜绝, 连桃花姬她都不敢尝呢。
郁宛:……桃花姬里头好像并没桃花来着,那玩意就是阿胶糕吧?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看样子小钮祜禄氏是对花粉过敏, 可永和宫内并未种植桃树, 这阵子也没见她往别处走动,怎么沾上的?
杜太医轻声提醒, “若是掺杂在胭脂水粉里,或许神不知鬼不觉。”
一语提醒了小钮祜禄氏, 最近她常在搽一种胭脂, 因着脸上发了那些红疙瘩,愈发想着用胭脂膏子遮盖,怎料弄巧成拙,愈演愈烈。
忙让侍女从妆奁中取来,杜太医接过嗅了嗅,“确实加了花粉无疑,只不知这盒胭脂乃何人所赠?”
小钮祜禄氏跟侍女面面相觑,迁宫的时候好几处都送了贺礼来, 如眉黛唇脂铅粉铅黄之类更是数不数胜——化妆品是最便宜实惠的东西, 不比头面首饰古玩字画之类送得心疼。
大半也都是买办从外头买来, 样子既差不多, 又没记档, 她哪分得清某一盒的主人是谁?看着款式新鲜就用了。
郁宛暗道这姑娘也是心大,换了她是不敢随便用别人的东西,尤其上脸的更得慎之又慎。
她便换了种问法,“谁人知晓你有这个毛病?”
小钮祜禄氏惭愧地挠了挠头,“都知道啊。”
当初进宫的几个人皆住一起,饮食起居又避不开,有心人一打听就出来了——且慈宁宫太后娘娘也有轻微的桃花不服之症,故每逢春日常闭门不出,姑侄血脉类似,也很容易联想到。
郁宛:……
她就完全不知道,看来她这个人还是太马虎了。
舒妃听毕,脸上流露出几乎兴高采烈的神色,“这么说来,当初和你同住的几个都有嫌疑,伊常在、郭常在、瑞常在,还有如今的多贵人。”
郁宛辩道:“舒妃娘娘,嫔妾并不知情。”
她要是晓得兰贵人对桃花过敏,还能放着不管吗?
舒妃撇了撇娇艳红唇,“大理寺的犯人也没几个肯承认自己犯过重罪的,行了,是与不是等本宫查实之后自会分晓,来人——”
便要请心腹去捜捡咸福宫(伊常在)、景阳宫(郭常在)、启祥宫(瑞常在)及郁宛所在的永和宫这几处。
郁宛没想到舒妃这么雷厉风行,“娘娘,不如等臣妾自行搜查之后再来禀报。”
真要是让舒妃的人进了寝殿,往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再说,谁知道舒妃会否趁机陷害?郁宛不怀疑她的智商,但很怀疑这位娘娘的人品。
舒妃眼睛滴溜溜一转,“谁知道多贵人是否贼喊捉贼?为了避嫌,自是由本宫动手更加合适。”
郁宛蓦地领悟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舒妃不但想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更要树立威信,等皇帝和太后诣陵回来,舒妃必会拿这件事去邀功,告诉太后是她抓住了凶手,保护了兰贵人——基于此目的,她自然巴不得闹越大越好。
庆嫔亦敏感地觉出话头不对,“舒妃娘娘,搜宫可是大事,最少也得请皇后懿旨。娘娘既不曾协理六宫,贸然行事,就不怕皇后怪罪么?”
舒妃嘴硬道:“事急从权,想必皇后亦能体谅。”
在场人各怀心事,有看热闹的,可也有生怕波及自身的——那桃花是多么常见的东西,谁能保证丁点没有?
伊常在眼看郁宛吃瘪,恨不得举双手支持,身侧颖嫔却轻轻踢了她一脚,厉声道:“你给我安生些!”
这个蠢货,要搜宫自然是一起搜的,现如今她俩又住一处,岂能逃得过去?
颖嫔倒不是怕搜出贼赃,本来她行的端做得正,只是凭什么任由舒妃作威作福?舒妃也不过比她高了寥寥一阶,架子却比贵妃还拿得大,难道在座的都是奴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