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那些答应官女子不也不一样么,哪怕一年到头都面圣不到几回,却还是盼着能分进个高位嫔妃的宫里,总比住在养心殿后头的庑房强多了,至少份例有人照应,还不必受那些老太监的勒索磋磨。
郁宛听得啼笑皆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抱人大腿的那个,原来如今也成了被人抱着的金大腿?
也罢,只要兰贵人不惹是生非,她倒也不介意兰贵人沾沾她的光——周全这位,也是周全太后娘娘的面子。
郁宛还是挺愿意把好感度刷上去的,至少不能成为皇太后唯一的眼中钉。
许是看到郁宛的表现,虽然敬事房的记档上依旧没兰贵人的名字,不过皇太后的心情松快不少。她知道侄女的相貌不够出挑,难以迷住男人,不过这么天长日久的相处着,皇帝总会发现侄女的好处,多贵人越是轻狂浮浪,愈显得钮祜禄氏端庄凝重——这才是为人妻妾的表率呢。
皇太后欣慰之下,便赐给永和宫两把玉如意,其中一把自然是给多贵人的。
郁宛跟钮祜禄氏一齐到慈宁宫谢恩,钮祜禄氏又勉励了些套话,大有让她们效仿娥皇女英的意思,郁宛听得炯炯有神。
钮祜禄氏则面色如常,她在姑母面前也常常是一副放空态度,不过太后就爱她呆,沉默是金,那些话多的怕是八哥成精呢。
日子这么平静过下来,郁宛也习惯宫里有钮祜禄氏这么个食客,反正太后娘娘的话听听就算了,钮祜禄氏自己都不着急争宠,郁宛更懒得费心。
倒是春泥悄悄跟她说,最近瑞常在的侍女找了她好几次,还偷偷送她自制的香囊,说是能防蚊虫,怎料打开一瞧,里头却塞着好大一枚银子!
郁宛皱眉,“她为什么来贿赂你?”
春泥抿唇,“听彩云的意思,似乎瑞常在也想搬来咱们宫里。”
原来当初一同进宫的几个新人,就只有瑞常在索绰罗氏还留在启祥宫,起先她觉得是件好事,至少庆嫔有宠,性子勉强也还过得去,可眼瞅着半年来皇帝往启祥宫去得越来越少,大半都宿在永和宫中,瑞常在不禁着了急,迫不及待想跳出天坑。
她倒是不知道兰贵人得没得宠,常在也看不了敬事房记档,不过眼瞅着最近兰贵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太后又赐下赏赐,她就觉得这一定是多贵人把钮祜禄氏给引荐御前了。
于是也想来分一杯羹——她比兰贵人年轻漂亮,更具姿色,倘若跟多贵人联手,不更能将皇帝的心牢牢抓住吗?
郁宛:……
这都什么人呀,还玩合纵连横那一套,乾隆是块唐僧肉吗?
不管瑞常在是否真如自个儿吹嘘的那么有本事,郁宛都不打算再招个人来,有一个室友就够受了,再说也没多的地方住——除非挤着。可兰贵人跟瑞常在关系不好,让她俩住一块恐怕矛盾重重,太后那边也不乐意,若是叫瑞常在跟自己住罢,那就只好住后头梢间了,她爹礼部尚书真能同意吗?
这姑娘如此野心勃勃,郁宛也怕她某日来个毛遂自荐钻到皇帝床上去,一醒来就看到张大脸,自己一定会吓得做噩梦的。
于是让春泥将那枚银锭退回去,并委婉地回绝瑞常在的请求,拿人手短,不该沾的是非她是半点不想沾染。
得到永和宫回话,瑞常在气得当时就摔了茶碗,“好个多贵人,竟半点都不肯赏脸!”
侍女彩云道:“多贵人说是不敢得罪庆嫔娘娘,怕伤了和气,到底小主是庆嫔宫里的人。”
瑞常在冷笑,摆明了不信这种借口。多贵人如今的盛宠比庆嫔只多不少,她会怕庆嫔?何况她瞅着郁宛跟庆嫔和睦得很,过生日庆嫔还特意送了寿礼过去,只是要个人而已,难道庆嫔会不答应?
归根究底是怕自己抢了恩宠罢!这蒙古女子装得大大咧咧,好似多么心胸豁达,一有事相求便唯恐避之不及,当真半点不肯上当。
彩云婉转道:“奴婢瞧着兰贵人跟多贵人相处得挺好的。”
意思主子该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瑞常在却半点听不出来,兀自哂道:“那自然,兰贵人长得跟牛粪似的,可不就愈发衬得她这朵鲜花娇艳无比?兰贵人又是太后亲眷,哄着她也是哄着慈宁宫,一举两得,博尔济吉特氏可不是把便宜都占尽了!”
谁说只有京城人才懂得趋炎附势,这蒙古贵人的心计半点不差,难怪才来半年就已在宫中站稳脚跟。她若一直这么霸着皇帝不放,还有自个儿的出头之日么?
瑞常在满腔忧懑,一夜竟不曾睡好。
光阴荏苒,转眼进了三月,乾隆循例要诣访帝陵——主要也就是清东、西二陵,东陵葬着世祖顺治爷和圣祖康熙爷,西陵则葬着先帝雍正爷。
乾隆不但对活人尽孝,对死人也异常尽心,每年或者隔年都得前往祭祀参拜,好叫祖先们看看他这位当朝天子是如何风光得意,没有辜负大清百年余荫。
儿孙们自然也该和他体同一心,故而此次随行多为有孩子的嫔妃及各自公主阿哥们,郁宛位份既低,又不曾生育过,自当安心留在宫中。
乾隆辞行时还着实安慰了她两句,“你也不必失望,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又感叹道:“这一去数日不得见,朕恐怕孤枕难眠。”
多贵人的妩媚多情,总归是叫他十分留恋,但既是祭拜祖宗们的亡灵,总归得沐浴净身——这么看,多贵人不去也好,否则很难保持全身心的洁净。
他说这句话,自然是希望郁宛有所表示。
郁宛也很配合地红了眼眶,“您路上保重,千万注意身子,无须担忧臣妾寂寞。衾寒枕冷时,臣妾自会到宝华殿烧香祝祷,以慰相思。”
心里其实巴不得他快走,天知道伺候皇帝有多累的,以前他曾连着七日来她宫里,那一阵她几乎下不来床——还好彼时兰贵人没搬过来,否则一定得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叫她怎么答?
乾隆明知她口不应心,但听了这番心里话也没什么不高兴,在他看来分明是打情骂俏——到他这个年岁还能有这种体力,不是夸赞是什么?
遂温柔地拍了拍郁宛肩膀,“你也好生休养,等回来朕再细细犒劳你。”
着意咬重在最后三个字音上,显然意义绝不单纯。
郁宛应景地红了脸,再次庆幸自己没跟去,祖宗们要是听见乾隆跟她开黄腔,一定会捶胸顿足痛骂逆子,再把她拖进阿鼻地狱施以十二道酷刑的。
乾隆刚走,郁宛就吩咐新燕去请兰贵人过来,她要好好开个轰趴,享受富婆的快乐。烤肉、鲜花跟美酒,一个都不能少。
作者有话说:
明早见~
第43章 梦话
永寿宫中, 庆嫔正热火朝天指挥宫人们收拾行装,“披风记得多带几件,那船上风大, 倘若受了凉可怎么好?大毛的衣裳也别落下,如今虽开了春, 早起寒意仍是凉浸浸的, 对了,还得捎两个手炉, 让你们娘娘揣在袖里, 冷了随时替换。红罗炭够不够, 不够就再去找内务府多备些……”
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令妃一面轻轻嗽了两声,一面便笑道:“是本宫出门又不是你要出门, 瞧你这着急忙慌的。”
庆嫔蹙着秀眉,“我也是担心你嘛, 怀着身孕到外头吹冷风, 你依得肚里孩子也依不得。”
又关切地给令妃拍着背,“不如还是不要去了,何必受这番折腾。”
瞧她似是染了点风寒,本来这一阵时气就不太好,出去一趟,恐怕更得加重了。
令妃轻轻笑道:“不碍事的,你也知道我总得见见皇后娘娘。”
她指的当然并非那拉氏,而是葬在裕陵的孝贤皇后。
庆嫔便不言语, 她当然清楚令妃对先皇后有多重视, 每年忌辰都得沐浴焚香祷告, 更别说亲自前往陵寝致意了, 这种机会她是万万不肯错过的。
庆嫔忍不住道:“先皇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令妃微微出神, “是个很温柔慈蔼的人,凡见过她就没有不喜欢的。”
又望着庆嫔一笑,“可惜你进宫得迟。”
庆嫔撇撇嘴,她刚进宫的时候孝贤皇后还没过世呢,不过那时候也快病入膏肓了,故而很少有相处的机会,也无从见识先皇后的好处。
或许正如令妃所说的那般罢,否则也不会在先皇后病殁后还怀念她多年,甚至对那拉氏隐隐有些心结。
庆嫔自己倒是无可无不可,只要不是针对她,谁当政她都乐见其成。
令妃又道:“我离开这阵,你可得好好帮忙照顾十四阿哥,别叫人怠慢,谁叫你是他姨母。”
要不是永璐的年纪实在太小,还不足周岁,令妃必会带上他——她可是亲眼见过宫里的孩子多么娇脆,那拉氏身为皇后都没能保住十三阿哥,她的永璐更不消说。
而她如今手里就只有一位皇阿哥,定不能断送这唯一的底牌。
庆嫔拍胸脯保证,“你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令妃想了想,“若有何难处,多问问永璐的乳母还有阿哥所积年的老宫人,实在不行,找多贵人帮忙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