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偌多名门闺秀前赴后继。
乾隆正为这番彩虹屁而暗爽,哪知后又画风突变,【这么看,昨晚上我还赚了,京城最出名的小倌都未必有这般姿色呢。】
果然这女子就不能惯着,越说越不像话。
乾隆板着脸,又不能明指她心里想啥自己都一清二楚,唯有轻咳了咳,“你初经人事必然劳乏,不如多睡一阵,朕晚点再来看你。”
郁宛愉快地答应下来,等皇帝离开,立马拿被子蒙住头,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随即才醒悟过来,狗皇帝是给她下套呢,她刚承宠就耽误给皇后请安,阖宫会怎么想?怕是立刻得按个狐媚惑主的罪名。
于是赶紧叫新燕春泥进来帮她梳洗,还得先回一趟永和宫更衣,隔夜的衣裳可见不了人。
至于早膳,郁宛也没工夫慢慢享用,只胡乱咽了几口小笼包,再喝了杯豆浆了事,只觉得嘴里都是木的,咂不出滋味来。
她本想不吃,还是春泥劝她,今儿新进宫的秀女都来觐见,晨会怕是也比往日长些,若不垫垫肚子,待会儿兴许饿得难受。
郁宛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紧赶慢赶来到那拉氏所在的翊坤宫,总算是掐着点到了。照面来的是伊贵人拜尔葛斯氏,见面便语带讥讽,“姐姐圣眷隆重,怎么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给忘了?莫非真是能者多劳,分-身无暇?”
因着怕枪打出头鸟,两人俱选择了韬光养晦,穿的又都是水蓝色旗装,连样式都一模一样。
也难怪伊贵人这样愤恨。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郁宛只瞅了一眼,便微微笑道:“妹妹并不用伺候圣驾,怎的也踩着点前来,莫不成还和草原上一般贪睡么?”
这话无异于火上添油,伊贵人正怄气呢。她跟郁宛一样是从蒙古来的,她所在的达瓦达什部甚至比勒扎特部幅员更辽阔,人丁更兴旺,哪知郁宛却也封了贵人,她也配?
这倒罢了,怎么郁宛就能独享一宫,她却跟昨儿新封的兰贵人瑞常在郭常在挤在启祥宫?简直如睡大通铺一般。
最可气的是连头筹都被郁宛抢了去,往后皇帝再来启祥宫还不知先轮上哪一个,或是把她们全忘了都有可能。一步错步步错,伊贵人深觉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默默无闻了。
郁宛心说谁叫你爹塞音察克不老实,已经归顺了还天天练兵,当谁不知道他肚里那点花花肠子?皇帝心有提防也是难免。
这些利害自是不便与伊贵人分说的,反正她也听不进去。郁宛只含笑道:“妹妹若还拦在门口不许我进去,外人还当咱俩玩杂耍呢,你也不想贻笑大方罢?”
到底不敢延误正事,伊贵人恨恨地收了步子,抢先进入正殿。
郁宛也不跟她争,闲闲理了理鬓发,还好新燕手艺非凡,半点看不出昨夜痕迹来。
就是嗓子微有点哑,喝杯茶润润应该就没事了。
翊坤宫的气氛不似郁宛想象中那般肃穆,对新人而言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是那些待久了的老人就和茶话会一般了。
郁宛先向皇后见了礼,得到许可后,方起身归座。
对于那拉氏这位继皇后,入宫之前便已众说纷纭,有说她嫉妒刻薄,也有说她刚直不阿,总归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可如今郁宛瞧着,那拉氏脸上却平和得很。乾隆二十二年的继后,膝下有儿有女,跟丈夫的关系也并未降到冰点,想必正处在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光,自然无须计较宫中繁冗琐事。
可想到这位娘娘日后的收场,郁宛终不免心有戚戚。
其余的嫔妃就相当好分辨了。此时的众妃之首纯贵妃苏氏是个标致的江南闺秀,只因为年岁渐长跟抱病的关系,气色有些虚耗——自从她所生的三皇子永璋在孝贤皇后丧仪遭乾隆申斥、并明确剥夺了继承权后,纯贵妃便已尽失君心,而她赖以为生的美貌也一夜之间化为枯槁。
自然,宫中永远不乏争奇斗艳者,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总有手腕姿色俱佳的嫔妃来填补空缺。
新燕是个心思玲珑的,早早就把现存势力划分为三股,让郁宛知之甚详。
一派是以令妃庆嫔为首的汉女党。令妃魏氏自不消说,孝贤皇后侍婢出身,不但容貌美丽,性情亦温婉可人,得孝贤皇后多年熏陶,颇得圣心,哪怕其后新人累进,她总能圣宠不衰。
庆嫔陆氏则据说很有昔年慧贤皇贵妃的风采,她爹乃文渊阁大学士陆士隆,教了她一肚子的诗书礼乐,庆嫔本人亦琴棋诗画样样皆通,可谓宫中实力担当。
第二派则是舒妃忻嫔的满女党。舒妃出身满洲正黄旗叶赫那拉氏,便是后来出了慈禧老佛爷的那位,她爹纳兰永寿虽然早亡,生前却颇得先帝信重,自然无人敢小觑她。
至于她为何偏跟令妃过不去,不外乎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这么一个宫婢出身的贱胚子,当初封妃万岁爷竟把她给排到自个儿前面,简直气煞人也。
自那之后舒妃有意无意总要刺令妃几句,令妃呢,却是个外柔内刚的,不肯白白受她欺压,逮着机会总要怼回去,两人的仇怨于是更深了。
加之舒妃的头胎十皇子两岁夭折,令妃的头胎七公主却全须全尾、平平安安生了下来,两相一对照,更显得她连孩子都不会养,舒妃哪咽的下这口气。
之后便笼络了忻嫔戴佳氏共同对抗令妃党羽。
这个忻嫔当然也是大有来头,她爹是总督那苏图,嫡母章佳氏则是圣祖敬敏皇贵妃的亲侄孙女。说起敬敏皇贵妃或许有些陌生,可这位皇贵妃的儿子便无人不晓了,便是雍正帝最宠爱的十三爷。
如此诸多buff加持下来,忻嫔的受宠当然可想而知,故而甫一入宫便封了嫔位,如今又刚好遇喜,跟怀着第二胎的令妃打起擂台丝毫无惧。
郁宛津津有味地吃着瓜,没想到皇宫如此热闹,这可比小屏幕上的宫斗剧代入感强多了。
至于新燕所介绍的第三派么,自然是蒙女党,奈何此党实在乏人,迄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出身巴林部的颖嫔,此女既无宠,也没孩子,在宫中存在感低到没有。
当然小人物也不乏大抱负,颖嫔眼看周遭花团锦簇一片热闹,她自个儿也难免蠢蠢欲动,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新人,难道不是她们蒙古女子崛起的大好良机么?
正好郁宛看起来像个有能耐的,进宫第一夜就能勾得皇帝到她宫中去,若加以栽培,保不齐还真能撑起一片天。
正好两人的座位紧邻着,颖嫔便趁机向她表示亲厚,“妹妹几时过来的?路上辛不辛苦?宫中饮食可还适应?”
郁宛望着这位老乡脸上热情洋溢的高原红,实在不便打消对方积极性,只能委婉地道:“昨天来的,不辛苦,很适应。”
这种问题有必要问么?看她气色这么好,想也知道不会水土不服。
看来老乡的脑子不太好。
无独有偶,颖嫔也是这么想的,原以为来了个帮手,可这多贵人白长了一副秀丽脸孔,连汉话都讲不明白,可见是个脑子空空的绣花枕头。
立刻断了拉帮结派的念想。
作者有话说:
这篇女主不是宫斗式的,是真·纯纯吃瓜看戏~
第4章 探病
郁宛当然看得出这位颖嫔娘娘有拉拢之意,可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宫斗神马的,未免太费脑筋了。
她只想活得轻松点儿。
再说,蒙军旗势单力孤也斗不起来呀,现放着一个跟她不对付的伊贵人,更别说同心协力了。
郁宛装作没瞧见对面乌眼鸡似的伊贵人,只闲闲抿了口案上新沏的碧螺春,不得不说,皇后宫里的茶就是香。
另一边忻嫔已按捺不住开始了日常挑衅,“令妃姐姐这胎肚子圆圆?怕是个公主罢。”
令妃的预产期就在下月,快要临盆了,因此肚子也大得格外醒目,而忻嫔的身孕才四个月不到,腹中平坦如昔,自然瞧不出什么来——可她请宝华殿的法师扶过乩,道必定是个贵子,因此格外趾高气扬。
舒妃则掩唇轻笑,绝不放过任何一丝嘲讽宿敌的机会,“看来七公主又将多位妹妹。”
令妃面上毫无波澜,闲闲摇着团扇,“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本宫都喜欢。”
“话虽如此,可多少会有些遗憾罢。”舒妃才不信令妃能有外表这般云淡风轻,宫里的女人子嗣乃重中之重,似魏氏这般出身微贱毫无家世的,离了宠爱更什么也不是,将来年老色衰,还有什么值得依靠?
又钦佩地看着忻嫔,“还是妹妹能耐,若能一举得男,想必万岁爷亦会龙颜大悦。”
忻嫔立刻俯首还礼,“谢姐姐吉言。”
两人这般假模假式宫里人都见怪不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瞧见。
郁宛炯炯有神听着,好容易才忍住吐槽的冲动,倘她记忆没出错,历史上的忻嫔可是接连生下两个早夭的女儿,至于令妃这胎不出意外将是个阿哥——亦即未来嘉庆皇帝的同胞兄弟。
到底谁该瞧不起谁呀。
忻嫔炫耀了一番最近爱吃酸的好胃口,坐实那贵子之论,忽而话锋一转,“听说昨夜陛下叫了三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