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当然没有。
这个杜子腾怎么搞的,先前一天天跟她诉苦,活脱脱一个被白富美抛弃的穷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她?她还打算把两人的经历写成话本子呢。
当着春泥的面她也不便发作,只道:“张小姐可还有后罢?到底是桩麻烦。”
杜子腾这种优柔寡断的男人,断不肯对白月光留下的拖油瓶弃之不顾,如今他发迹了,那边却落魄潦倒,难保不会想起倒贴。
说到这个春泥便兴奋起来,原来张小姐早些年给那纨绔生了个儿子,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纨绔爹却发现这厮跟自己半点不像,遂着人多方打听,才知张小姐出阁之前便与家丁有染,难怪婚后不足八月便会早产,他白给人当了六年的王八!因此闹翻了天,张家小姐后来病殁,也不知是心魔丛生,而是羞愤自缢的缘故,总归是说不清了。
郁宛:……好精彩!
难怪杜子腾说张小姐嫁给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还不离不弃,可不是怕家丑外扬么?亏他还以为遇见真爱。
“那现在他是想明白了?”郁宛问道。
春泥点头,且她看杜子腾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瞧那些幽娴贞静的女人都觉得心里有鬼,反而觉得她活泼泼的无甚城府,这不赶着上门提亲了。
当然春泥接受他也不是毫无考量的,杜子腾虽说算不得很年轻罢,可毕竟勤勤恳恳,如今当了副院判,钱途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父母双亡,又无其他七大姑八大姨亲戚傍身,等于一嫁过去就能立即持家,日后即便过得不好一拍两散,总归她也能攒够本了。
郁宛没想到贴身侍女这么实际,她一直以为春泥是那种爱情至上的姑娘,“你这样对杜太医可不公平,你又不喜欢他,何必白白叫人误会?”
春泥道:“谁说奴婢不喜欢?”
宫里有那么多单身的太医,她唯独挑中杜子腾,不就说明是天赐良缘么?
郁宛怀疑这套诡辩逻辑是跟自己学的,奈何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听之任之。
遂选了个良辰吉时,亲自送她出嫁,直到上花轿前还跟新燕嘀咕,她实在不看好这桩亲事,毕竟两人的审美取向相差太大了——勉强或许能搭伙过日子,可要达到蜜里调油,却非得有爱情的滋润不可。
新燕却很乐观,“奴婢瞧着挺好的,杜太医是个知疼着热的人,春泥也不糊涂,保不齐日久生情呢。”
至少后半句是对的。
隔天春泥拉着杜子腾来拜访,两人都是一副如沐春风模样,看得出对彼此都很满意。
郁宛觉得自己小看了杜子腾,也是,他一个当太医的,以前没少帮皇帝制房中丹,自然深谙此道,不能单以体格来衡量。
可春泥怎么也是一副老司机的模样?
郁宛蓦然回头,严肃地望着新燕,“你俩是不是偷看过庆贵妃的那些书了?”
新燕:……被发现了。
第210章 戏彩
郁宛觉得庆贵妃真是害人不浅, 好端端的女儿家都给教坏了。当然也怪她没好生收起,才叫那些淫词艳曲被人看了去。
她倒不是要求存天理灭人欲,只是这些杂书最能移人性情, 倘若在宫里做出不才之事来,莫说她们自身, 就连郁宛这个当主子的都会受到牵连。
幸好春泥跟杜子腾都是懂礼守分寸的——至少表面上如此。如今成了家, 也就由他们去了。
郁宛狐疑地看着新燕,“你不会也有意中人罢?”
新燕忙道:“自然没有。”
又低下头去, “娘娘也知道, 我这样的家庭, 哪有人瞧得上?”
若似春泥那样断得干干净净也就罢了,偏她还有个不成器的兄弟, 贪得无厌的娘,谁想来提亲自然须掂量掂量。
郁宛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身契还在我手里呢, 到时候相看准了,只管放心出嫁,你娘若还敢来闹,本宫保准让小桂子撵出去。”
大不了背后痛打一顿,让她们涨涨记性,只别让新燕知道就是了。
新燕嗫喏道:“奴婢还不想嫁人,只想陪主子娘娘。”
郁宛笑道:“这就是玩笑话了,本宫岂有误你终身之理?再拖下去成了老姑娘没人要, 只怕你就该埋怨本宫了。”
新燕心说她哪是没人要?无非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奈何宫规所限, 也只能遥遥对望罢了。
想起王进保, 新燕终是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对方对她的情意,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照拂,也令她颇为动容,但,她俩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休说娘娘不忍心把她许给太监,且从前明客魏之乱以来,宫中便严禁对食之事。王进保若只是个寻常阉宦也就罢了,偏又是御前举足轻重的人物,她俩若走到一起,反而成了娘娘的麻烦。
故而王进保虽暗示过不止一回,新燕都婉拒了,偏这人又爱死脑筋,让他去找个合适的总不肯,一来二去都蹉跎下来。
新燕定定神,“如今春泥走了,娘娘可要再招个人来补她的缺?”
郁宛摆手,“不急,兴许春泥还得回来呢。”
她看了太多佳偶变怨偶的故事,何况春泥跟杜子腾还不是一见钟情,竟可说勉强结合到一起的,万一日后发现性情不合闹起矛盾,她总得给春泥留个地方——春泥没娘家,自己便是唯一的后盾,自然得帮着自家人。
新燕笑道:“娘娘也算是居安思危了,可春泥回来您也得给她挪个地方,难道还跟小姑娘在一起伺候?奴婢倒是去内务府说一声,先要几个机灵的调理着,若得用再留下。”
郁宛觉得有理,便任由她安排去。
没过多久,新燕带回来一个名叫早莺的年方二八的丫头,跟葱白似的清秀水灵,声音也像黄莺一般清脆好听。
郁宛觉得内务府真会起名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只差一棵树她这里就齐活了。
早莺的性情跟春泥很像,叽叽喳喳,又活泼又开朗,又会说笑话,永和宫上下都很快接纳了她,尤其是阿木尔——这丫头比郁宛还念旧,总惦记着她的春泥姑姑,好几回睡里梦里还叫错名字,等新燕将她唤醒,她就瞪着大眼睛怔怔望着,“春泥呢?”
如今早莺出现,总算将阿木尔的注意占据了去,两人打成一片。郁宛不得不感慨,父女俩都是一般的“渣”,敢情找替身还是会遗传的。
虽说乾隆已经六年没管过冷宫里的汪氏,但郁宛很怀疑,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汪氏依然能获得他重新垂怜,毕竟汪氏犯的也不是重罪,责打宫女而已——乾隆惩治她也不是因为她狠毒,只因为她破坏了富察在心里的白月光形象。
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随着傅恒、和亲王这些人相继过世,皇帝是越发心软念旧了。当然,郁宛是不会主动提出将汪氏放出的,好容易过了些消停日子,她才懒得自找麻烦呢。
转眼颁金节过去,马上又将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千秋,因今年乃钮祜禄氏八旬大寿,大孝子乾隆爷自然要好好操办,为此,他决心干一票大的,让太后切实乐呵一番。
得知皇帝计划,郁宛整个人都快要裂开,她觉得乾隆真是童心未泯,彩衣娱亲?亏他想得出来!这是真不怕闹笑话呢!
小钮祜禄氏不懂,“什么叫彩衣娱亲?”
婉嫔解释道:“这个是列女传里的故事,讲的是春秋时期有个叫老莱子的人,七十岁了父母亲还健在,为了不使父母看见他有白发而伤感,就做了一套五彩斑斓的衣裳穿在身上,走路时装成小儿跳舞的模样哄父母高兴。”
小钮祜禄氏扑哧一笑,“想想都挺滑稽。”
容妃这位典雅美人则微微皱眉,“万岁爷也忒生搬硬套了些。”
郁宛看着她颇为称赏,都说自个儿驻颜有术,她看法蒂玛才跟吃了防腐剂一样——明明也没见她多注意饮食养生,荤腥酒肉都来得,怎么还跟年轻时候模样差不多?真叫人妒忌。
不过容妃本来也不是多有少女感的长相,想必年轻时也不显嫩,再说她进宫的时候已快三十了,兴许时光从此定格在那一刻。
郁宛如此安慰自己,又问法蒂玛,“你给太后表演什么节目?”
许是这些年皇帝不怎么去承乾宫的缘故,太后看法蒂玛也顺眼多了,她预想中的董鄂之祸,到底未能发生,看来这位回疆妖女还是欠了点火候。
从此太后也不再故意针对法蒂玛,逢到宫里办大宴还会叫她出来展示才艺以娱宾客,法蒂玛知道太后这是明白地看不起,但她也安之若素,反正她只把自己当异类人,才不在乎融不融的进去。
只是族里需要她占据一席之地而已,再多也不能了。
法蒂玛问郁宛,“你呢?”
郁宛笑道:“我么,自然也是换汤不汤药。”
张家小姐那段故事虽十分狗血,但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想必很能吸引老太太的眼球,印象里这种八点档栏目都得故意制造冲突,郁宛下笔的时候就又发挥了点创造点,让杜子腾那个角色误以为张小姐肚里怀了他的孩子,由此引发一系列百转千回的激烈情节——当然人名得换,否则她要被告侵犯名誉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