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听后大乐,她倒是听说过这些蒙古女子多么淫-荡无耻的,本来草原上就有踏青野合的风俗,青年男女看对了眼,手拉着手钻进蒙古包也是常有的事。多贵人二十七才奉旨进京,难道至今仍是完璧?以前就没几个相好的?
行宫也不比紫禁城守卫森严,怕是这多贵人凡心炽烈,迫不及待想来场露水姻缘呢。
当然,菱角也可能看错,或许那女子并非多贵人,又或者多贵人引来的正是皇帝——这种可能性当然微乎其微。
舒妃想了想,自己本不欲趟这趟浑水,可要是错过了实在可惜——倘能一举将多贵人拉下马,往后宫中少个劲敌,岂不快哉!
但这事不能自己来做,她得虑着万分之一的风险。
可巧伊贵人来向她讨几块冰去去热,舒妃便笑着解囊,又隐晦地将适才那话告知。
伊贵人半信半疑,她虽素来蔑视郁宛,可也不觉得对方如此大胆——正当盛宠呢,来这么一出图什么,难道迷倒一个万岁爷犹嫌不足?
舒妃笑道:“便是认错了也无妨,哪怕宫女太监闹些假凤虚凰故事,照样有所不容,再不然,你就谎称有东西落在那儿,去拾回来便是了。”
伊贵人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万一真是误会,也好避免尴尬。
便接过舒妃赏的几块零星碎冰,欣欣然离开了。
舒妃却生怕事情闹不大,转头又去找颖嫔,对她说伊贵人往郁宛方向去了。
颖嫔登时柳眉倒竖,这蠢材还敢脚踏两只船?前儿吃了闭门羹不算,这会子又死皮赖脸缠上去,当真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叫人踩。
她不知底里,只怀疑拜尔葛斯氏起了异心,妄图拣高枝飞,亏她还借了她那些衣裳——虽然都是旧的。
舒妃添油加醋,“颖嫔妹妹,好歹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不能叫几个初出茅庐的骚达子给欺侮了去,走,我陪你瞧瞧究竟!”
颖嫔虽奇怪对面为何这般热心——她不记得舒妃跟自己的交情多么要好,满军旗跟蒙军旗虽说并无仇怨,可也向来是淡淡的。
但有人助拳总比没有强,颖嫔便点点头,答应了舒妃提议。
两人正向庑房去时,可巧庆嫔也过来了,“二位姐姐怎的如此雅兴,酷暑天气还出来散步?”
一双圆溜溜的杏子眼落到二人面上,十足好奇。
颖嫔这会儿倒有些窘迫,万一伊贵人真转投进多贵人阵营,她这个嫔位该多丢脸?
正想含糊过去,奈何舒妃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说庑房挨着温泉那边美人蕉开得甚好,庆嫔妹妹可愿同行?”
人越多出的丑越大,就算皇帝不发话,到时候多贵人也没脸再出来,只能选根绳子上吊了。
庆嫔仿佛一眼看穿她心事,笑意略淡,“舒妃姐姐当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想法都比旁人别致许多。”
就不知这回想算计的是谁,同行的嫔妃里头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被她所敌视?难道是多贵人?
庆嫔本来不爱管闲事,但关乎多贵人还非得管一管了——宫里没了这朵奇葩该少多少趣儿,怎么也不能看她折在舒妃手里。
便笑盈盈地道:“难得姐姐盛情相邀,我又怎可不从命?”
几人各怀鬼胎,步调却是出奇地一致。
等到了庑房近前,伊贵人已上前叩门了——小心翼翼地,但带着一丝隐约的窃喜。
郁宛打着呵欠过来,以为是给她取腰带的王进保——本想着多假寐一会儿的,却被敲门声吵醒。
回头望了眼纱帐内,那臭男人倒是睡得香甜,她这会子还腰酸背痛腿乏力呢。
哪知抽开门栓一看,却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冤家,“你来做什么?”
伊贵人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慌乱,又见大白天却关着窗棂,桌上还焚着香炉,气氛旖旎,如梦似幻,不是偷情还能是什么?
纱帘后影影绰绰瞧不分明,但隐约能窥见一双男子的足靴,这浪货当真把行宫当成酒池肉林,连野男人都敢往里头领。
伊贵人瞬间多了底气,“博尔济吉特姐姐,原来您在午睡么?”
郁宛衫垂带褪,目露惺忪,俨然一副精神不济模样。
这更令伊贵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刚经过一场鏖战,哪会如此萎靡?
作势便往里走,她倒要瞧瞧那奸夫是谁,顶好抓个现行。
郁宛连忙拦住,警惕地道:“你做什么?”
伊贵人笑得欢快,“姐姐房中难道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么,为什么怕我瞧见?”
郁宛心说这人也够没眼色的,就算她俩是朋友,私闯民宅也不对吧?何况不是。
她隐隐约约也猜到伊贵人的用意,暗自好笑——真被她找到那奸夫,还不定倒霉的是谁呢。
郁宛告诫她莫在虎头捋须,伊贵人见她眼神躲闪,愈发认准了此人心中有鬼,非得来个捉奸拿双不可。
两人正相持不下时,帘帐后传来沙哑的男声,“谁在那里?”
伊贵人身形微僵,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第16章 做梦
伊贵人不敢说话,郁宛则轻快地道:“您醒了?妾服侍您更衣罢。”
皇帝虽有手有脚,这种小事向来不自己动手。
偏巧李玉去了前厅书房守着,以备太后随时垂询,郁宛没奈何,只能暂代差事。
偏偏皇帝的常服比她自个儿穿的还繁冗复杂十倍,郁宛笨手笨脚扯了半天,还是弄得皱巴巴的。
乾隆看得无语,“行了,把披风盖上罢。”
好歹能遮遮丑。
郁宛委屈巴巴看着他,“那臣妾怎么办?”
总不能在床上躺一下午吧?这会子已有人来捉奸,等会儿若是连皇太后都引了来,她这个当朝妲己岂非只有等死?
伊贵人耳听得二人对话,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脊背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冷汗,如同小虫子啮咬一般,令她如坐针毡——她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该死的舒妃,好端端为何说那些话,这会子如入深渊、进退维谷了!
可巧王进保匆匆回来复命,将腰带呈上后,便躬身侍立一旁。
郁宛轻咳了咳,“你不转过去吗?”
伊贵人好容易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赶紧屈身面壁,臊得满面通红——都是女子有什么可忌讳的,怕是故意拿乔,当着万岁爷的面给她下马威。
可她能怎么办呢?比起位份性命,这点羞辱已不值得什么了。
庑房外边的几人也瞧出不妥,方才进门的仿佛王进保王公公?他不是该在御前侍奉么?
舒妃情知不妙,不管多贵人是否通奸,皇帝铁定在里头无疑了,她这会子擅闯算怎么回事?
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我有点不舒服,二位妹妹自便罢。”
庆嫔岂能容她溜走,笑盈盈道:“不是说美人蕉开得正好?兴许闻见花香,姐姐的身子便好过多了。”
强压着她上前。
舒妃这会儿可暗暗叫苦,只盼着伊贵人聪明点儿,别供出自己来——可想到她也没说什么,是伊贵人自个儿愿意以身犯险,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谁也拿她没奈何。
方才略略心定。
唯独颖嫔满肚子狐疑,怎么今儿的怪事一出接着一出,伊贵人去讨好郁宛,怎么还扯上皇帝了?难不成还能干出双凤戏龙那等子龌龊事?
彼时郁宛已侧身穿好了衣裳,只因午后过于劳累,方才又未补眠,双颊酡红如醉,看去很有些饧涩浮荡模样。
乾隆本想叫她帮着研墨侍书的,眼见这般只能沉声,“你好生歇着吧,朕明早再来看你。”
郁宛自然乐得偷懒,乖乖点头,“是。”
听话里意思今晚不会过来,那太好了——泡完温泉再连番大战的实在吃不消。
乾隆一面骇异这女子满脑狂言浪语,一面又有些微虚荣得意——就说了不能小瞧他吧?如今再来评评,他跟年轻小伙子到底谁更厉害?
矜持地拉了拉领口,乾隆大步迈出去,看也不看一旁瑟瑟发抖的伊贵人。
刚好舒妃等人上来撞见,忙屈身问礼,“圣上万安。”
乾隆淡淡道:“你们来得倒巧,进保,传朕旨意,伊贵人冒犯圣驾,降为常在,也无须晓谕六宫了。”
拜尔葛斯氏一阵虚软,笔直跪倒在地。
她才进宫不久就被罚俸,如今还面临比罚俸更为严厉的处罚——原来世事变化这样轻易。
颖嫔虽不解发生何等大事,可伊贵人……不,伊常在跟她毕竟份属同盟,怎能看着她惨遭降位?
正要开口求情,乾隆已轻描淡写道:“颖嫔莫非也嫌嫔位坐得太久?朕倒不介意宫里多个常在。”
颖嫔急忙收声,要她帮帮伊常在可以,可要她牺牲自个儿去帮忙就纯属做梦了。
看着万岁爷一行扬长远去,众人各自心情复杂。
侥幸逃过一劫的舒妃也不好过,总觉得万岁临走时瞪了自己一眼,难不成竟发觉了什么?颖嫔跟多贵人同出蒙古,不会为了丑事抓奸,她还怕自己丢脸;可比起在万岁心中的印象分,舒妃自认不及庆嫔,这么想想,嫌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