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雍正来了兴致,忍不住问:“这汤品如何制成?”
小团子可骄傲了,就知道四哥一定会喜欢的,连忙邀功似的讲起来。
这青豆浓汤是二筒教给他的新菜式。
原先是法兰西人常用的一道菜品,被胤祕突发奇想改了改。
葱切片热油炒过,混入适量面粉、高汤和佐料,再将泡了一夜的青豆放入,文火炖煮,加入适量薄荷碎丰富口感。
不断搅拌成糊状之后,捞出过筛,装入盘中,这时再用打发的淡奶油在浓汤汤面作画,撒上荷花花瓣碎即可。
听着简单,做起来确实慢工细活儿。
胤禛听过之后,率先用了这道汤品,发觉每一勺舀起来都有意境,入口口感十分香醇,还有一丝淡淡的薄荷清凉藏在后味之中。
他笑道:“不错,叫允誐也尝尝。”
苏培盛小心盛了一小碗,刚递过去,十爷狼吞虎咽全都下肚:“好喝!”
苏培盛:“……”
雍正:“……”给你都是浪费!
雍正转向小幺:“这汤品有些巧思,可入御膳房食单,名字差了些,重想一个。”
小团子正美滋滋吃着自个儿的白茶煨梨,闻言梨汁流了满手,张口就来:“那就叫头顶一片绿吧?”
胤禛黑了脸,咬着后槽牙:“不行,重想。”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
老十终于忍不住笑出鹅叫,于是,好好的慰问,最终变成了胤小祕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十哥更惨,直接两脚被踹的跑出九洲清宴了。
允誐走了没多久,突然下起一场暴雨。
夏日的大雨酣畅淋漓,将干涸的大地冲刷过后,汇聚成汩汩奔腾的小溪流。
胤小祕跟他皇兄立在门廊前观雨。
屋檐上落下的雨柱砸在地上,声势浩大。
小团子生怕四哥听不到,大声道:“十哥没有伞呀,肯定要淋雨啦!”
胤禛低头瞧他一眼,复又看向远方:“一场雨罢了,他皮糙肉厚的,淋不出大毛病,反而能叫头脑清醒一些。”
小团子听出四哥言外之意,巴巴仰头等着后文。
“你十哥啊,到底顶着钮祜禄一脉的护佑,是锦衣玉食长大,万事不愁的主儿,即便再耳濡目染,能看明白宫心计,却看不明白好好的粮食怎么就吃不到百姓嘴里。”
小团子点点头赞同:“就是,十哥又精又傻的,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冒着傻气。不像我,我是大智若愚。”
胤禛:“……你若没有这一张嘴,还能更像点。”
小家伙内心不服气,悄悄做了个鬼脸,不跟他四哥一般见识。
雍正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扭过头询问:“朕说的可有错?”
胤小祕连忙摇摇头,傻不愣登笑着:“没错。”
胤禛没辙,到口的“百炼成钢”也说不下去了,拉着小幺转头往屋内走。“这么大的雨就别回桃花坞了,免得淋了雨感冒。”
胤小祕:“啊?刚才四哥还说淋雨不打紧,更清醒呢!”
雍正:“……”
那能一样吗?朕就得把你捧在手心里才安心!
这是圆明园今夏的头一场雨。
雨水来去匆匆,却能叫积在胤禛心中的郁结散去大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还在京中发酵着。
承恩公府内。
日暮降临时分,传来女人的一声怒喝。
李四儿恼火之极,兜头将刚摆在屋里没三日的珐琅彩砸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地上的人抖着身子,刹那间头破血流,却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敢出声。
李四儿笑得妖冶:“赫舍里氏一直好好关在后头园子里,没手没脚的,与猪同圈,如何会不见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了抱歉,不过是二合一!
明天周末日万~
第100章 100
赫舍里氏无缘无故失踪了。
隆科多尚不知情, 刚从外头回来,就被李四儿兜头一件碧玺双耳瓶砸过来,险些扣在脑袋上。
他似是习惯了李四儿这般作为, 笑笑躲开,任由那只圣祖爷从前赏来的瓶子砸在地上, 碎成八瓣。
屋中一片狼藉,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隆科多眼里通通瞧不见, 踩过一个丫鬟的手背,踱步到了李四儿跟前。
李四儿扭个身子不想搭理,又被隆科多扯着腕子掰回来:“你爷们儿刚进家门就摔摔打打,哪个王八羔子又惹你生气了?”
“爷这话说的,哪里敢给您甩脸子。不过是爷的正房夫人走失了, 妾怕连累咱们承恩公府,正在发问呢。余下的,爷不妨仔仔细细问问你这府里的人吧。”
李四儿阴阳怪气瞧了隆科多一眼,眼神瞟向地面,示意他自个儿问问脚边跪着的丫鬟。
李四儿指的便是方才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丫鬟。
这丫头年纪不大,名叫月奴, 是上个月刚换到屋里伺候的。
月奴才刚被买进府中没多久,不明白这承恩公府里,瞧着越是光鲜的地方, 越发龌龊,也最难保住性命。她还当是自个儿撞了大运, 能多赚些月银供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了,开心得不行。
李四儿最是瞧不得做奴才的这副样子。
她是做主子的人, 尚且还背着一张卖身契, 叫儿子玉柱得认赫舍里氏那个贱妇为额娘, 这帮下贱的狗奴才凭什么欢喜?
曾经做过隆科多岳父的小妾,如今又成了隆科多的宠姬。
她早就在连人带卖身契,一同被送来佟府时,将羞耻和道德全都抛下了。
凭什么赫舍里氏一族就能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凭什么她被隆科多强行纳妾,还得叫赫舍里指着鼻子骂“狐媚子”?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得叫死敌一声额娘?
李四儿从入府到今日,将所有的新仇旧账都记在了隆科多嫡妻赫舍里氏身上。
隆科多是她的天,她不能砸了自个儿子的天。
于是转头挥刀向更弱者。
而承恩公府主人隆科多,对这一场妻妾大战乐见其成。
他知道宠姬的厉害,便拿正妻当个猴戏看。
屋中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动静。
隆科多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伸出腿踹了地上的月奴两脚:“人呢?装什么死,是不是你私藏了!”
月奴瘦弱的身子如遇上风雨的稻草人,千疮百孔露在外头,也没有人会落下一个怜悯的眼神。
她趴在地上,惊恐又委屈的摇着头,血迹顺着各处渗出来,染红了地面。
李四儿皱眉:“没眼力价的东西,这月刚铺上的粉彩地砖都给污了,晦气得很,拖出去。”
很快便有人上来,试图将月奴拖下去,小丫鬟似乎是预感到什么,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摇着头冲到隆科多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恳求原谅。
隆科多居高临下,一脸的饶有兴致,似乎很享受女人匍匐在脚下的样子。
李四儿却在这时候冷笑一声,扇了扇手中的团扇,冲着管家吩咐:“这丫头既然玩得花,收拾收拾抬下去,全当今夜给爷添个乐子吧。能不能入了爷的眼,就看你自个儿了。”
管家先前还一脸冷漠公事公办的态度,闻言躬身应是,余光再瞧月奴,却流露出几许怜悯之意。
隆科多倒是乐呵,握了李四儿的手拍拍:“别操心,这群奴才们拉下去严刑拷问,爷总能把她给找出来的。”
李四儿看着管家将屋内大大小小的人拖出去,其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都沉默且服从的顺着规矩来,心中舒坦多了。
她语气再没有那般咄咄逼人,轻摇小扇,斜一眼隆科多笑了。
“依我看,这件事光查奴才顶什么用,八成跟你那大儿子岳兴阿有干系。你这个做阿玛的,在外头拿不住八旗,捏不住年羹尧,连几个破落户的阿哥都摆不平,如今到了自个家里,亲儿子也收拾不住了。”
李四儿嘲讽完,笑得风姿绰约,那张脸只瞧一眼便要惊为天人。
只是可惜,皮囊之下却是腐烂的人心。
隆科多骨子里是个骄傲到极致的性子。
与年羹尧不同,隆科多的曾祖父名为佟养正,乃是大清开国元勋,去岁雍正登基,头一件事便是追封佟养正一等公,与隆科多祖父佟图赖并为“太师”。
但是从佟图赖之后,隆科多便不满意了。
佟图赖之女,便是圣祖爷的生母——孝康章皇后,整个佟佳氏也因为出了个皇后,一跃成了“承恩公府”。
后来圣祖爷登基时,将佟家满门从汉军正蓝旗改隶汉军镶黄旗,随后又改为满洲镶黄旗。
真是一朝麻雀变凤凰,实现了等级越境。
打这之后,他们家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升级路子,专程“卖起女儿”了。
一个孝懿仁皇后不够,还得再加一个小佟佳贵妃。
隆科多是一边吃尽了佟家女人们带来的红利,一边还要嫌弃着她们给自己抹黑了名声。
呸。
什么承恩公府,说得好听,不过就是皇后的娘家罢了。
他隆科多,有意效仿的是曾祖佟养正,要做的也是有大建树的开国功臣,什么皇后娘家,听着就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