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一直怕向西村不好收获,谁能想到问题出在了看上去都是老实人的张家村,她道:“签了合同还反悔?”
“就是因为签了合同,收了订金,他们心里有底气,才敢这么来。早知道当初不给订金了!他妈的!”黄栋梁气得骂粗口。
叶昭急了:“张月丽还在娘家吗?”
“没有,她带着孩子回去了。夫妻俩和好了。”
糟糕!“那陈连发肯定知道了我们要提前收获的事。”
“我猜他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也肯定会知道。你不是让我找人盯着他吗?他最近很老实,一直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今天老实呆家里,明天就未必了。
叶昭想现在就出发,她打电话给老钱,老钱那边货车要明天才能回来,没办法提前去。
货车还没回来,晚上又没有长途汽车,叶昭有些许的绝望,实在不行她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愿意走长途的计程车!
“你先吃饭,我载你去。”
叶昭抬起她的苦瓜脸看着曾祥,祥崽此刻闪着金光。
“你怎么载我去?”叶昭不能想象坐摩托走长途。
“我的摩托比汽车快!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我们吃了晚饭,7点出发,10点前能到。”
叶昭看向巧姨,巧姨不忍心看着叶昭著急找不到人帮忙,也下定了决心,“快来吃饭,我不放心你们,我也一起去。”
就这样,吃了饭,曾祥先去加满油,叶昭带着钱,巧姨藏了把刀,然后一家三口出发了。
叶昭被巧姨和曾祥像夹心饼干似的夹在中间,半路实在累了,她整个脑袋搁在祥崽的肩膀上,在颠簸的路上差点睡着。
幸好没有遇到什么车匪路霸,他们一路风尘扑扑赶到了张家村。
张家村比西山镇距离深城更近,他们九点多就到了。
黄栋梁已经在张军家里等着他们,二十四户姜农,来了十七户,还有七户说了,大家收,他们就收,他们随大流。
黄栋梁对姜农道:“你们看,你们不按照合同收获,人家大老板连夜从深城赶来了。我夹在中间,可太难做了。我以后怎么介绍买主给你们。”
张军不好意思地看着巧姨:“大姐,我们当时说的是提前十天八天收获,现在是提前差不多20天,提前那么多时间,收的姜不耐存,对你们也不好。”
叶昭无语,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她道:“当时说的是提前10到20天左右,合同里也写明了。”
有姜农道:“那天我们都没听清楚!”
“是啊!没听清楚!我们又不认识字,都没看合同。”有人附和!
叶昭和巧姨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
巧姨道:“我们货车都定好了,这批姜是要运到北方去的,北方马上要下大雪,到时候路封了,运不过去,不是我们非得要难为你们。”
其中一个姜农说:“提前20天,重量差太多了。”
叶昭压着怒火,试图给他们讲道理:“小黄姜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成熟,长不了多少重量的,我们之前也谈好了,每斤加1分钱,然后我们可以提前收获,是不是?”
张军:“你觉得长不了多少重量,但大家觉得20天还能长不少。”
“本来我们的姜就小,再提前20天,太吃亏了。”
“不能欺负人,哪有提前那么多时间收获的。”
“给我们的钱也比外面的便宜。”
“是啊,收的便宜,又要提前收获,欺负我们啊这是。”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叶昭是看明白了,这些看着老实巴交的姜农,就是看他们着急收获,又交了订金在他们手上,想趁机坐地起价。
张军抽着烟,终于说了他们的需求:“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如果一定要提前到这两天收获,每斤加5分。”
巧姨一听来气了:“你们这是抢钱啊!”
“你们到外面去收也要8毛钱,给我们才7毛5分。”
叶昭驳斥道:“一分钱一分货,你们的货要值8毛钱才行啊。”
黄栋梁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好心帮你们推销出去,你们自己想想,每年你们的货都是压到最后才能卖出去的,去年5毛钱都卖不到,今年是7毛5分,曾老板人好,还另外给你加了1分。现在外面村子的姜价早就跌了,比你这好不知道多少倍的姜,我7毛就能拿到。”
姜农:“我们打听过了,不可能七毛的,你们还要提前收获,不可能这个价钱。”
巧姨气得想拔刀:“你们就是看我们给了订金,吃定了我们不可能不要你们的姜,是不是?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黄栋梁还尝试调解,但姜农咬死了一定要8毛,不给到这个数,不收获。
黄栋梁只好把巧姨和叶昭拉到一边小声商量,如果提前那么长时间收获,外面其他村子肯定也要8毛以上。
叶昭问:“别人村8毛以上的货比他们这里的好很多是不是?”
“质量肯定比这里的好,但是你给了差不多2000的订金,如果不在这里买,订金就打水漂了。”
不行,叶昭不想屈服,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瞟了眼张军,张军正抽着卷烟和其他几个姜农在说话,脸上是拿准了他们必须会屈服的得意神色。
她想着他妹妹被打时,他站在一旁完全不出声的窝囊样子,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叶昭小声对黄栋梁说:“现在去订其他村的货,来得及吗?”
“现在去订?”
“对。今晚上必须把事情定下来。凡有人问你,都说是卖去北边的货。”
“有两条村我比较熟,之前断断续续有跟他们聊过,只要想买随时可以谈,货肯定比这边的好。不过,如果这样操作,会有更多人知道我们提前收获的事,隐瞒不了的。”
“这边也瞒不下去,一样的。他们在这儿闹事,陈连发会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他给出的主意呢。今天晚上敲定,明后天收获,让他们找多一些工人,工钱我们补贴,两天内收完,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就去,你开拖拉机了吗?”
“开了。”
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曾祥道:“我骑摩托车送他去,我快。”
就这样曾祥送黄栋梁去其他村子订货,叶昭和巧姨在这里跟他们继续假意磨价钱,拖时间。
张军见黄栋梁走了,也警惕起来,“阿梁去哪了?”
“去给摩托车加油。”
他们这边对合同算价钱,巧姨和叶昭不愿意加钱,姜农是一定要加5分,双方都一分不让。
大概四十分钟后,曾祥和黄栋梁回来了,黄栋梁把叶昭拉到边上聊,“走了两个村子,我只找了这两村里最大的种植户,两天收完,7毛9分一斤,姜的个头很大。”
这就好!叶昭松了一口气。
叶昭走回屋内,跟张军和其他姜农说:“这样吧,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只能接受按照合同走的价格,如果同意,你们两天收完,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等到收获时间到了再收。一切按合同来。”
有人不高兴了,“大半夜把我们叫来说半天,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是你们得寸进尺,临时加价,没有商誉。那就且等着,到了收获季,再说吧。”
有人担心巧姨和叶昭跑路,又道:“到了收获时间,你们不会不要我们村的货了吧?”
叶昭笑了笑:“只要你们有货,我肯定收,签了合同的,我们是守规矩,讲信誉的人。如果到时候你们没货,那麻烦把订金退回给我们。”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当小黄姜都烂在地里的时候,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是什么嘴脸。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有些人的贪,太让人失望,跟对方是否农民的身份无关。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姜农们也不愿意让步,就只能按照叶昭说的办了。
其中有个年轻点的小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第二天,除了东山镇的向西村在默默收获外,其他两个村里的大姜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收姜,大家把能调集的人马都调齐了,白天收完,晚上则开了探照灯,请了专人看着姜田,不让外人靠近。
晚上其实还好,只要有人带着狗看着,一般就没人敢来。
主要是白天,在忙乱着收姜的时候,就怕有人趁乱放毒。
据说姜瘟是一种细菌,一旦感染上了,哪怕收成后进了仓库,也有可能传染一片,小黄姜慢慢腐烂霉变。
所以叶昭要求每一块姜田收回来的姜不能混装,必须做好标记,单独装车和储存。
叶昭坐着曾祥的摩托车,在两个村落间的姜田中穿梭,傍晚夕阳西下,他们立在比田埂略宽的路上,看着远处的巧姨在监督着农户收姜。
“我妈说,如果你这些小黄姜卖不出去,她要跟你一起去街上摆摊。”
叶昭手里玩着一根小姜苗:“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给你丢人?”
曾祥单手插在兜里,“又不是我去摆摊。不过我可以送你去摆摊。”
叶昭笑,专职司机人设不倒。
“如果真没卖出去,你会亏多少钱?”他问。
叶昭轻轻打他一下:“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怎么就想着我亏钱呢。我不会亏的,如果真卖不出去,我就运到北方去卖,说不定从此开拓西山小黄姜的北方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