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叔叔昨晚去港城了还没回来,是何阿姨来帮她办理转学的事。
何阿姨远远看见她,便张开手跑过来,像亲妈一样,热情地把她搂过去,“我周末就想去找你,你苏叔叔不让,说要给你点空间。怎么样,还习惯吧?”
“还行,谢谢何阿姨特意过来一趟,转学的事劳烦您了。”
“客气什么。”
何阿姨名字叫何慧琼,跟原主亲妈一样,都是京市来的知青,她个子高挑,方形国字脸,五官不算出众,但行事利索,做事也圆滑,是典型的北方女人形象。
原书何慧琼出场不多,她跟苏应民是夫妻,早期都是叶昭的坚定支持者,只是原身不争气,后来都不怎么来往了。
何慧琼带她去见了梁主任,就只简单填写个人资料,缴了补课的费用12块钱,下学期的学费开学前再收。
除了补课费,何慧琼还给她缴了课本费,下学期的学费她也说了不用叶昭操心。
“你只管好好学习,钱我会管你爸要的。”
叶昭笑着应了一声,又轻声问:“不是要参加入学考试吗?”
何慧琼知道叶昭成绩不好,以为她是害怕参加考试,她附耳过来,“别担心,贾校长帮你安排好了,不需要考试,直接去上课。”
还能这样?她的好搭档,未来的成绩见证人,贾校长还挺仗义!
梁主任急着出去开会,有些歉意地说:“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三楼右边最角落是高三年级办公室,直接去找班主任周老师报到就行,他知道的。”
育新中学面积不大,三面三层楼的教学楼,学校冷冷清清的人不多,只有高三和初三的学生在补课。
周老师不在办公室,她们就站在外面等着,闲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叶昭趁机问道:“何阿姨,你知道我妈去哪儿了吗?”
何慧琼看向叶昭,温柔道:“想妈妈了?”
“也没有,就是好奇。”
“你妈要是想你啊,早就回来找你了,是不是?对一个抛弃自己的人,不要上感情,你啊,好好念书,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何阿姨,我妈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何慧琼叹息一声:“你妈妈……怎么说呢,热爱文学,她看过的书比我们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很多很多,她唱歌好听,会很多乐器,很孤傲,也很迷人,男的女的,都喜欢她。”
看来她妈妈是个多才多艺的文艺青年,叶昭又问:“我妈家里是什么情况,您知道吗?”
何慧琼恍惚了一下,笑道:“你妈妈……金静之啊,她爷爷和父亲是遗老遗少,有些文化,但什么都做不好,日子过的很艰难,她家是重组家庭,一家六七口人挤在一间小破房子里……你妈妈在京市过的都是苦日子。”
“但是苏叔叔说,我妈没吃过苦,所以才受不了这里的生活……”
“哎哟,你苏叔叔记性不好,他怕是记岔了,家庭条件好,从小娇生惯养的,是另外一个女知青,不是你妈妈。”
这……虽说有点勉强,但也算说得过去。
“何阿姨,你说我妈还活着吗?”
何慧琼吓了一跳,她愣愣盯着叶昭:“你怎么这么说?”
“我不是诅咒我妈妈,苏叔叔说我妈跟别的男人逃港了,当年逃港都是通过水路的,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能人就没了。要不然,这么多年,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她不想我吗?”
何慧琼摸了摸她的脑袋,“人都是很现实的,去了港城,就不会想回来了。”
“我还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样子,阿姨,您那边有我妈的照片吗?”
“以前是有的,后来搬家弄丢了。你别想她了,好吗?”
叶昭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不止她爸和苏叔叔,连何阿姨都不喜欢谈论她妈妈。
何慧琼看了好几次手表,叶昭知道她还要赶回去上班,忙让她先走,自己在这儿等周老师就行。
“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可以。”
何慧琼又看了一次手表:“那行吧,阿姨先去上班了。你周末来我们家吃饭。”
叶昭笑着没答应也没拒绝。
何慧琼走后,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铃声响起,早读课下课了。
一个男老师手上拿着一摞卷子从高三(四)班出来,沉着脸,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升学率跟奖金挂钩,再加上周老师素来嫉恶如仇,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的人,心底更不爽快了。
“新来的复读生是吧?”
“周老师,我叫叶昭。”
本来想问叶昭高考考了几分,想要无情打击几句的,但见女学生一脸乖巧的模样,周老师到底还是善良,就忍住了。
“自己进去找位置坐。”说完老师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自己找位置吗?”
这么野?老师不给安排座位?叶昭满脸茫然。
果然现在的学生都是放养型的,不像她那个年代,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老师和家委都给安排地妥妥帖帖的。
叶昭也没多想,直接走到了班级门口,往里一看,黑压压的至少有七八十个同学,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生,女同学像插花似的,零零散散有十来个。
理科班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这会儿刚下课,除了上洗手间的,前排同学在看书写卷子,后排同学三三两两扎堆聊天。
她站在门口尴尬了,不知道哪个位置有人,哪个位置没人。只能通过书桌上有没有堆放书本来大致判断。
一眼溜过去,看了一圈,就最后一排有两个空位的桌面上一本书都没有。
坐在第一组前排的白露正在做卷子,自从知道叶昭非要来理科班插班后,她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和忐忑。
今天一早上,她整个心不在焉,没办法集中精神,好几次往门口看,就是等着叶昭的出现,果不其然,她来了。
白露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浅蓝色荷叶边连衣裙子的女孩,就逆光站在那里,她以为叶昭会局促,谁知她坦然自若地四处打量。
白露和叶昭见过两次,叶昭五官比她漂亮精致,但气场和精神气都远不如她。
她和叶昭,就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
“哎,这个是不是?”白露同桌曾小玲凑到她耳朵边,“是她吧?”
白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是这个女孩害得白露可能无法在深城参加高考,作为白露死党的曾小玲蹭一下站起来,给后几排正看着她的男生打了一个眼色。
那男生是曾小玲的舔狗,曾小玲今天一早跟他打过招呼了,他马上会意,在叶昭走过来之前,把其中一个空位给占了。
“胖墩!”同时他还招呼同伴。
本来在一旁吃干脆面的胖墩马上灵敏地,一屁股占了另外一个空位。
班上唯二的桌面没有书本的空位都被占了。
叶昭瞟了眼霸占位置的人,这不是那天晚上被曾祥打得哭爹喊娘的瘦猴和胖墩吗?
瘦猴姿态优雅地手一伸,占了整张桌面,“有人。”
“瘦猴?”
瘦猴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叶昭耸耸肩膀,“不过,是看见你被人狠狠欺负了,印象深刻。”
谁被欺负了?瘦猴差点暴起,但见眼前的女孩,白得发光的脸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甚是无辜,高三(四)班就没有这么好看的女同学,他整个人傻愣了一下,才磕巴着说:“胡……胡说什么?”
“曾屋围七街三巷,摩托车就倒地上,我看你被打得挺惨。你没事吧?有去医院吗?我都差点帮你报警了。”
叶昭微微抿唇,说得诚意拳拳,但在瘦猴眼里,那就是阴阳怪气。
她怎么知道这事?
瘦猴和胖墩气势瞬间蔫了几分,前后桌凑热闹的同学则顿时来了兴趣。
有人问:“瘦猴,你被谁打了?”
“怎么回事?被人打了怎么不来叫哥?我给你上药啊。”
“瘦猴你不行啊!”
瘦猴不耐烦地对凑过来的男同学吼了一声:“滚!”
旁边一个女孩好奇问叶昭:“他被谁打了?”
叶昭刚才进来环顾一周没看见曾祥,不知是迟到没来,还是课间出去了。
“我也不认识,瘦猴和胖墩跪在那里叫祥哥饶命,祥哥饶命,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大家听完马上心领神会地哄堂大笑,原来是被曾祥打了,那活该,惹谁不好,惹祥哥大佬。
吵闹声戛然而止,原本霸占了第二组最后一台整张书桌的瘦猴,连蹦带跳地起身,闪到了胖墩边上。
叶昭以为老师来了,谁知瞥见后门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祥背着包进来,满脸颓气地坐在刚才瘦猴霸占位置的同桌位上。
尴尬了。
原来班上剩下的两个空位,一个被胖墩占着,另外一个原先瘦猴霸占的,原来是曾祥的同桌位。
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没人敢跟曾祥同桌,但是新来的同学不知道啊。
瘦猴已经改变主意了,他此刻就等着叶昭去碰这个硬钉子,碰她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