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盛几人一脸懵圈的看着她。
这算什么故事?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娶亲流程吗?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谁家娶亲不都是这样的吗?
排场有大有小,过程都是一样的,哪还需要从头到尾说一遍?
顾元元说:“因为男女大妨严重,授受不亲,更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以至于婚姻大事,很多时候成了盲婚哑嫁。”
“夫妻二人直到成亲之后才第一次见面,对方脾气、性格、爱好、习惯一无所知,一天天的,也不知生出多少怨偶。”
沈宝儿忍不住说道:“可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呀。”
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跟着顾元元,胆子大了不少,只要不是说她自己的亲事,她还是敢开口表达一两句自己的意见的。
顾元元就笑起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你们说的故事了。”
“其实在结亲这件事情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真的盲婚哑嫁。”
“当然,礼法不可废,有礼教高高在上的守着,行事太过叛逆和出格,肯定不被世俗所容,容易引发很多不确定因素。”
“但任何事情都有可操作的空间和余地,律法有漏洞,礼教也有漏洞。”
“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老封君们,为什么这么喜欢热衷于开诗会、赏花会、各种会?”
“除了必要的夫人外交,因为这些各种各样的宴会,大部分都是变相的相亲宴。”
“哪怕是离得远远的看一眼,也总比从来没见过,连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强的多吧?”
“真正爱护子女,为子女着想的人家,在婚事谈拢之前,是必定会想办法让男女双方见一见的。”
“这个见一见,也不是只单纯的远远看一眼,知道个高矮胖瘦就算数,而是见过之后,会询问孩子的真实想法。”
“婚事能不能成,端看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姑娘家躲在屏风后面相看夫婿人选这种事,多了去了。”
“但是这个回答嘛,就十分有技巧了。”
“但凡姑娘看中了屏风外面相看的小伙子,便会娇羞的说,一切但凭爹娘做主。”
“但凡姑娘没看上屏风外头相看的站小伙儿,便会严辞拒绝,说,女儿不嫁,女儿要一辈子孝敬爹娘,或者,女儿不急着嫁人,还想多孝敬爹娘几年。”
沈长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居然这么会来事的吗?
沈宝儿:“……”大嫂这话说得,那她现在也没相看谁啊,怎么说?
沈正则则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相看姑娘还有这种风险啊,那他以后说亲的时候,就要注意一下别人家的屏风后面,有没有躲着美娇娘。
想得可真长远。
只要沈正凌,低笑出声,显然早就听顾元元说过这种段子。
跟“长得好看就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要是长得不好看,那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达,” 以及“如果长得好看,以身相许那是报恩,要是长得不好看,以身相许就是恩将仇报”这种,一样一样的。
顾元元铺垫了前面那么多,只为了最后这句总结:“所以啊,宝儿,姑娘家谈论自己的亲事,挑选自己的喜欢的夫婿,是十分正当的事情,不必羞于出口。”
沈宝儿:“……”
大嫂就是大嫂,总能把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说的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沈正则一口咽下嘴里的虾仁,嚷道:“可是大嫂,姑娘家谈论自己的婚事,会被别人说的。”
顾元元说:“所以我们在谈论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
她说到这里,又笑:“现在只有我们一家人在,宝儿说说自己的想法自然无妨。”
“我们自家的人,难道还有谁会把这事说出去不成?”
沈长盛忽然就明白过来,其实顾元元后面这句“要注意方式方法”的话,是为了提醒他。
虽然他是沈宝儿的亲爹,但是这样跟闺女开门见山谈婚事,也是不太妥当。
正凌这个媳妇,说话行事,分寸这一块真是把握得好极了,既达到目的,又不让人难堪。
沈长盛道:“正凌媳妇说得对,确实该注意方式方法。”
顾元元就道:“父亲也是关心宝儿。”
“不过我觉得,宝儿如今还小,亲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沈长盛:“十四,也不小了,现在开始相看,有合适的可以先订下来,过两年再成亲,时间刚刚好。”
“各家的儿郎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再拖几年,到时候好人选都让人挑走了。”
顾元元:“……”
这就考虑得特别长远了。
沈宝儿眼看饶了一圈,话题还是在她的亲事上打转,眼看她不表态还不行,只好对沈长盛道:“爹,我的夫婿人选让我自己挑,挑中了再告诉您,成吗?”
第732章 那是因为什么?
之前就说了,沈长盛如今就是做慈父的。
他对几个孩子的要求也特别简单,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绝不强硬插手他们的生活。
所以,哪怕沈宝儿这么大胆的说法,要是放在别家,早就引起轩然大波,到了沈长盛这里,也不过是“哦”了一声,点点头:“那行,爹等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带回来。”
干脆利落到差点让人不敢相信。
沈宝儿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元元道:“父亲,我也觉得,宝儿的婚事可以先缓缓再说。”
沈长盛看向她。
顾元元解释道:“不论父亲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我们几个都才刚到京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而在京城其他人眼里,我们只是刚被父亲您从乡下接回来的,见识浅薄,行为粗鄙的泥腿子。”
“如果这种时候,有人冒冒然凑上来,表示愿意和宝儿结亲,父亲您会怎么想?”
“您觉得,对方是真的看中宝儿自己,还是看中将军府的权势?”
“您敢相信对方吗?”
确实不敢相信啊!
但是这不重要。
沈长盛十分霸气的说:“将军府摆在这里,只要我一天不死,我敢京城谁敢欺负我闺女?”
这么简单粗暴的说法,真是直男到底了,就连沈正凌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老子一眼,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沈长盛当然没错过沈正凌眼里嫌弃之色,他直接问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正凌一点也不给他当大将军的老子面子,直接说道:“当然不对。”
“如果光靠权势,就能保证家里出嫁的姑娘不受欺负,京城里这么多高门贵女,哪个家势不好?”
沈长盛:“……”竟无言以对。
沈正则:“我也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
沈长盛脸上挂不住,绷着脸问:“……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把书读好来得实在。”
沈正则:“我怎么不知道?爹你别小看人。”
沈长盛被他较真的模样逗笑了,好脾气问道:“好好好,不小看你。”
“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沈正则一本正经道:“戏文里都说,千年的媳妇熬成婆。”
“京城里这么多千金小姐嫁人,要是日子过得好,怎么会用熬这个字啊?”
“可见,家势再好也没用。”
“再说,还有公主嫁了人日子都不好过的,何况我们家才只是将军府而已。”
“要是姐姐嫁到不好的人家,人家该欺负不是照样欺负吗?”
这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啊。
再想想敏慧公主如今嫁到将军府,日子虽然不难过,但也未见得多好过。
沈长盛自己,从成亲之前开始,态度就表现得很明白,就是合伙过日子,公主的后台还是皇帝呢,也没让他改变主意。
沈长盛倒没有说不过儿子恼羞成怒,反而干脆承认:“好吧,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顾元元道:“父亲志在疆场,不屑于了解内宅的勾心斗角,不清楚情况也是正常。”
“姑娘家嫁了人,总不如在家中自由如意。”
“而高门大宅里,有的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的蹉磨人的手段,当媳妇的若是软弱一点,便是被蹉磨死了,外人都不知道,若是对方再伪善一些,指不定还成了当媳妇的不孝。”
“不说其他,就说遇见恶婆婆,都不用其他手段,让媳妇立规矩天经地义。”
“可立规矩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固定的标准,好不好全凭婆婆一张嘴。”
“侍候婆婆吃饭,给婆婆挟一筷子菜意思意思,也是立规矩,在饭桌边上从头侍候到尾,站足了时间也是侍候。”
“晨昏定醒要做足,只消把请安时间往前提,往后推,当媳妇的, 就只能站在门外恭敬等着。”
“生病侍疾这种,更好拿来做文章。”
“但凡当婆婆的不高兴了,今个儿头疼,明个儿腿疼,做媳妇的就得乖乖去侍疾,端茶倒水,捏肩锤腿……”
“只要当婆婆的想,就一定可以找出蹉磨儿媳妇的办法。”
“有礼法的压制,在后宅中,婆婆的身份天生占据制高点,对当儿媳妇的,那就是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