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十四爷总说她被欺负还不知道，十四爷是灯下黑吧，总觉得她很是好说话。
事实上，都是没到那份上，真的叫她厌恶了,那就是戴鹏母子这样。
这一辈子，都不用提原谅两个字。
“您别不高兴，不值得。”三阿哥道。
“没有不高兴。额娘小时候难受来着。这都多少年了。”曲迤道。
“额娘啊，您当初为什么就想到进宫了啊？”三阿哥好奇。
“嗯……主要是，实在没有什么好去处。也可卖身给大户人家做丫头，可一来收入没有进宫多，二来反倒不容易赎身。大户人家是非也多，没有宫里这么严格的规矩。额娘当时就想到了小选。”
“那您那会子想过大选吗？”三阿哥问。
“没有，那会子额娘还小啊，大选至少十三岁，差六岁呢。六年啊，保不齐我们娘四个就饿死了。你舅舅那时候也还是孩子呢。能做什么呢？你郭罗玛玛那会子可不像是如今。她跟戴鹏那日子过的不好,多少年都没摸过钱。叫她养活孩子，她那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你姨母才不到一岁，真的没什么办法。”
“额娘好厉害，撑起了一个家。”三阿哥道。
“也不是额娘一个人撑起来的。额娘进宫后,你舅舅就开始找零工，一开始小啊,没人愿意用他，赚不到多少。你郭罗玛玛就慢慢想办法，帮人家洗衣裳，补衣裳。帮邻里带孩子……过了几年苦日子。后头额娘进了阿哥所伺候了，收入也多了些。你舅舅也大了，渐渐家里就不那么困难了。”曲迤笑道。
三阿哥点头，他看着自家额娘，只觉得她真的是很好。
难怪阿玛喜欢呢。
她明明经历了这么多困苦，可说起来的时候，全不是一副后怕，而是好笑。
好笑那些辛苦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留下什么叫她痛苦的记忆，也没有打击她的生活。
她依旧那么好。那么纯粹。
回到了阿哥所，他去了福晋处。
盯着福晋看了好一会。
福晋都不好意思了：“您这是看什么呢？”
三阿哥笑了笑说没看什么。
他只是想，董鄂氏要是经历了额娘小时候的事，能做到额娘那么厉害吗？
不过想想，并非这世上的人都会经历那些事啊。
福晋被他看的一天都惴惴的，还是晚上被欺负了才不忐忑了。
她就说自己没做错事啊,最近祖佳氏月份大了，她天天叫人盯着,又没害过她。
倒是三阿哥自己，把福晋盯的毛了之后找到了一些乐趣。吓着的小福晋挺有趣啊。
六月里也送走了端仁和端悫两位公主。
二格格特地回来送，姐妹几个挥泪告别，这嫁去了蒙古，就不容易见了。
大家都很舍不得。尤其是端寿，四个养女，如今只有她一个了。
明年她也要出嫁的。
不过再是依依惜别终究也要走的，三格格又伤感了一回。
六月底的时候，祖佳氏发动，疼了半日，生下了大阿哥。
这还是十四爷的第一个孙子，之前大阿哥和二阿哥府上生的都是格格。
不过如今大福晋怀孕了，也快生了。不知是男是女。
十四爷也没特地赏，曲迤是要赏的，毕竟她是亲祖母。
不过赏的也是三阿哥和三福晋。
总不能直接赏赐格格去，那就乱了。
曲迤如今就是一门心思学当年的太后。
该怎么就怎么，多得事一点不管。
太后听说后，哭笑不得：“哀家那会子是懒得管，心说小夫妻自己过就是了。怎么她也学哀家？”
“那说明您做的就对啊。做得对，人家才学呢。”齐嬷嬷道。
“就是啊，贵主儿向着您学那定是最好的。”江满笑道。
太后摇头叹气：“也罢，学就学吧。哀家当年不管事，可也瞧着皇后牛心左性发愁。还好三福晋不是那么个性子。如今二福晋看着也改了？”
“哎哟，那是真的改了。二阿哥那性子要要命。说是之前，他就能一年也不进福晋屋里去。要是二福晋自己不改，那受罪的是自己。男人还缺女人伺候吗？”齐嬷嬷道。
太后笑了：“改了就好，有点人就一辈子撞南墙。你说到了这会子，人也心疼她把自己熬的一身病，还得走到前头。图什么呢？”
“就是她去了，皇帝大不了叹口气，说可惜了。耽误什么了？儿子伤心些时候，照样过日子。还不是死了的那个人最苦？”
太后这是感慨皇后呢，齐嬷嬷也跟着叹气，是啊，你这是图什么呢？
皇后娘家的老太太可还在世呢，真正是不能说了。
皇后果然没能撑住，渐渐的就越来越差。
肝病主要是疼，疼起来的时候她真是熬不住，恨不得马上就去死。
疼过了，又想活，每天都这么折磨。
渐渐的她头发越发发黄，还生出无数白发。
人也瘦的不像样子，没什么力气。
曲迤隔几日去看她一次，也说不了什么，很多时候她去的时候皇后都睡着，她也就外间坐坐。问问缺什么。
能缺什么？人到了这份上，只想活着，可曲迤又不是什么神医。是没办法的。
渐渐的，二阿哥已经认命了。
皇后自己，也认命了。
十四爷一边觉得惋惜，一边也防备着皇后临终不死心做什么事。
不过这回，十四爷多虑了。
第503章 要求
因为就在中秋之前，皇后将十四爷请来了永寿宫。
“叫皇上来，是求皇上一件事。”皇后说话也有点疼。
“你说吧。”十四爷道。
“没别的，臣妾死后，想必过几年，您就要立贵妃做皇后了吧？”皇后问。
十四爷没及时说话。
皇后笑了笑，也没打算叫他回答：“我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二阿哥，还有我的娘家。二阿哥是个笨孩子，憨厚的很。对兄弟，对谁都好。只求皇上，日后立太子了，也嘱咐太子,善待他。如果臣妾没想错，太子就是三阿哥了吧？三阿哥是个精明的孩子，我很知道。单说心眼,二阿哥是个也不如他。还请皇上日后嘱咐他，别算计他哥哥。二阿哥是不会有什么坏心的。”
十四爷不知道怎么说……
终究还是道：“不管是谁，朕都会叫兄弟和睦的。你不必担心，他们兄弟关系一直不错。”
“那就好，那就求皇上也关照我娘家。他们没本事，也请皇上看在臣妾跟您夫妻多年的份上，照顾一二吧。”皇后道。
“好。”十四爷道。
这一世，完颜氏很老实，上一世的事，十四爷真的不想计较了。
“那也就没什么了，十一月三格格大婚，想来臣妾还是能撑住的。不会耽误了她的婚事。只是。他们也该晚些成亲。”皇后笑了笑。
十四爷不想再说那些你没什么事的话安慰她,只是道：“你也该想开些。不为别的,为二阿哥吧。”
“放心吧，到了这一步,我想得开了。一辈子跟自己较劲,何必呢？”
十四爷想说什么，终究想不到什么。
要跟皇后说这些年的纠结？他一时都想不到上一次对皇后还有期待是什么时候。
或者，就没有过期待。
她做了皇后之后，他就没有想要靠近过她。
谁知道呢，太久远了。
他是个帝王，心里本就装着许多事，实在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一直等一个偏执的人醒悟。
终究他只留下一句你好好养着就走了。
皇后也没多失望，她只是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像是少了什么，又像是终于发现少了什么。
她太习惯看十四爷的背影了。
从十几岁就开始看着，一开始会舍不得，后来有时候是愤怒生气，有时候是委屈不解。
直到再后来，没了什么感觉。再到今日，怅然若失。
她就像是在一场宴会上喝多了的人一样，终于醒来，发现席早就散了。就只有她还坐在暮色四合的庭院里，看着杯盘狼藉，心里仿佛还有戏台上的声音，可实际上，早就曲终人散。只有她才醒,就只有她，从一场梦中，一顿酒中，恍然醒了过来。
该伤心吗？她好像也不是太伤心。
更多的是茫然和恍然。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回不去也变不了。
如果还能是十几岁的她，她会改吗？学曲氏那样吗？
她想大概是还不会，因为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如果重回一次，她一定会活的更好些，不去较劲儿。
放自己一条活路。
只是没有如果。人永远回不去以前。
皇后疲惫的闭上眼，这一回，她没流泪。
曲迤忙了十来天，总算将后宫秋冬时候的份例和月钱都发了。
并无差错。
往年那些，她对着账册，也都看过了。
各处收到了东西，那些没子嗣的太妃们出不去，想着能糊弄多年的也失算了。
感情这位过去不管事不是不会，而是真的不想管。
如今人家接了手，不比皇后差。
曲迤如今其实是不想改变规则的，所以大半是延续了皇后的行事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