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满秋一年四季洗的衣服里,大多都是徐宝珠的,而每次给徐宝珠洗完衣服以后,徐满秋都要不舒服一段时间。最离谱的一次,是徐宝珠本来生病了,病得很严重,送到医院去看了很久都没看好。
后来徐宝珠被送回来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徐老婆子就是把徐宝珠在病房里穿了很久的衣服套到徐满秋的身上。
徐宝珠渐渐地好了,徐满秋却生了病,她的症状跟徐宝珠一模一样。那时候徐满秋才六岁,她甚至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最后却还是活了下来。
她半梦半醒间,听到徐老婆子说,她真是个祸害,这么严重的病都死不了。
“你也说不出来了是吧?对呀,那么荒唐的事儿你怎么敢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呢?徐宝珠都察觉到了的事情,你自己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徐宝珠只有接近我,才会好运不断,要是没有我在身边,我主要用了她的东西,拿了她的东西,她的好运气也会不断。”
“六岁那年她生了大病,是因为离我太远了,你也知道的,对吗?”
徐老婆子看着徐满秋的眼神满是惊诧,像是第一次认识徐满秋一样。
对于徐满秋的质问,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满秋说的都是事实。
她的确发现了徐满秋说的事情,徐宝珠只要离徐满秋远一些,她的好运气就会消失,只有徐满秋不断的受苦,不断的接触徐宝珠的贴身衣物,才能保持徐宝珠身上的好运气。
但徐老婆子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认错福星的事儿,毕竟当初那个道士说了。她家这两个孙女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要想其中一个好,那另外一个必定就要过得差。
徐宝珠在大声反驳:“你放狗屁,你瞎讲。”
但除了这两句话,她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徐满秋觉得真的没有意思,她本来以为徐家,是她这辈子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心魔,可当她真的跟她们对上的时候她才知道。
原来那些她以为她一辈子也跨不过去的大山,不过尔尔。
“满柱叔,你能帮帮我吗?我想去公社。”
徐满秋极少跟村里人说话,这是她第一次跟刘满柱提要求。
刘满柱看了他一眼,同意了:“好,我送你去。”
刘满柱的话刚刚落下,徐会计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满柱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徐会计的反驳,让刘满柱瞬间就想起开会时徐满柱那一声声反对的话,厌恶几乎要摆到脸上来。
他以前还真没发现完事儿不掺和的徐会计这么惹人厌恶:“为什么不能去?”
徐会计的脸上一片惶然:“你还记得59年吗?全国都干旱,只有咱们柳树沟下了一场雨,这场雨让咱们村的麦子丰收了,那一年咱们村一个饿死的人都没有。”
“反观别的村子,饿死的人不在少数。满柱,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忘恩负义啊!这一切,都是宝珠带来的啊!”
徐会计的话让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大家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
年纪大的说确实不能去,当年他们确实受过徐宝珠的恩,宣传封建迷信的事儿要是捅出来,他们整个村子都别想好。
一些年轻一点的却对此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徐满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刘满柱的最终决定。
她看向了江又桃跟顾念薇,对她们笑了笑。
江又桃一次次的呼叫系统,系统给她的回应一直都在查询中。
气得江又桃在心里把吃瓜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亲切友好的问候了一次。
刘满柱说:“大爷,村里受了宝珠的再多恩惠,也都还完了。这些年里,咱们大队每年都有一笔支出是指定给宝珠的。十五年了,村里没有亏待过她。”
“你说这些年咱们村子都是靠着宝珠才风调雨顺的,可大爷你忘记了。这些年来,不止咱们村,别的村子也同样风调雨顺,每年村里的账都是你做的,你应该知道,村里的粮食跟别的大队的粮食产量相差无几。”
“而且这些年来,徐宝珠的福星头衔也没有为大队带来过什么好处,旺的只有你们徐家,你别为了你们自家的利益,把村里所有的人都拖下水。”
“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怎么对满秋的,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满秋,今天天晚了,去了公社人家也下班了,你去我家住一宿,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公社。”
这时候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了。
江又桃听到这里,接过话茬儿:“满柱叔,让满秋去跟我们住吧,我们那儿有空位置。”
刘满柱家人多,再多加一个徐满秋不是不行但有点挤,江又桃说后,他看向徐满秋:“满秋,你怎么想的?”、
“我跟江知青回去。”徐满秋说。
刘满柱点点头:“那走吧。”
徐满秋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刚走两步,她就听到了徐会计叫她的声音:“秋儿啊,你回来吧,啊?爷爷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好,行不?就当可怜可怜爷爷,行不?”
徐会计死死地盯着徐满秋,他经常去公社开会,领导们在开会时无数次说过,要反对封建迷信,林家店的王老婆子为什么死的?不就是因为她给人看相,请仙上身被举报了吗?
徐会计是没有请神,可是他们一家子的问题是真的不小啊,说徐宝珠是全村的福星,并且心安理得让徐宝珠接受了村里十五年的供养这是事实啊。
徐会计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在徐满秋的身上,徐满秋要是不去告状,那他们家就啥事儿都没有,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他这个大队会计被撸下来而已。
他看向徐满秋的眼神中满是乞求:“秋儿啊,算是爷爷求你了,你就看在爷爷对你还不错的份上,放过你姐姐这一次,可以吗?”
徐满秋终于转身了:“爷爷,你之所以对我好,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了是吗?你想得可是真的远啊。”
“可你对我的好又有多好啊?偶尔施舍的一根红薯,一把花生,一个鸡蛋?还是你从徐宝珠他们那边拿来的放化了的糖,跟齁了的饼干啊?”
“你这样的好,我真承受不住。”
徐满秋说完,挽着江又桃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地散了,大家对这件事情的讨论却没有停止。
徐宝珠都吓傻了,她看向徐老婆子跟徐会计:“爷爷,奶奶,怎么办啊?我不想被抓起来,爷爷奶奶你们快想办法啊!”
徐宝珠在学习外干啥都是积极分子,她在县城跟她爹妈住的时候,没少跟着红X兵去抄别人的家。
像信奉封建迷信的人家她也抄到过好多回,那些红X兵可坏了,最爱给人家剃阴阳头。
徐宝珠一脸恐惧的摸着自己的头发。
从小到大,她就尤其爱护她这一头乌黑的长发,每周她都要徐老婆子用香胰子跟山上采回来的药材煮水来细细的给她做养护。
她把她的头发当成是命一样的来爱护。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被剪成阴阳头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光一想想,她就害怕极了。
徐会计颓废的摇头,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别做得那么过分,你看看,把满秋逼急了吧?”
徐老婆子自然也怕,她是上公社演讲过的,跟她一同演讲的人还有举报王老婆子搞封建迷信的那个人,当年王老婆子被□□的情景她至今都记得。
“你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你怎么不知道拦着我点!”徐老婆子一点儿也不让徐会计。
刚刚被卖到徐家的时候她还会哄着徐会计一点,等跟徐会计圆房了,生了徐大伯以后,她就抖起来了,徐会计的话她都是捡着自己喜欢听的来听的。
“这小贱蹄子,她真是翅膀硬了!谁给她的胆子,还想去告我们!也得她走得出村子。”搞封建迷信这种事情,名不举官不究,徐老婆子敢搞得那么光明正大,仗着的就是徐宝珠刚刚出生时对村里有的大恩情。
现在虽然有的人不想认了,但老人还没死呢!谁家没有几个老人!
徐宝珠大伯家的徐松当即就从地上跳起来:“那个知青敢多管闲事儿,等我晚上就去把她们的房子点了。”
徐松今年十八岁,他没读书,也不爱上工,成天就在村子里溜溜达达的,他的胆子大得很,杀人放火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喝水一样的简单。
他的话音刚落,他弟弟徐柏就附和:“对,我们也去,她们敢给宝珠妹妹气受,我们不能让她们好过。最好是把徐满秋一起烧死,看徐满秋还敢不敢去公社告状。”
徐满秋跟徐宝珠出生的时候,徐松跟徐柏才两三岁,那个时候的小孩儿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们知道大人们喜欢徐宝珠,就对徐宝珠特别好,对徐满秋压根不搭理。
等再大一点,他们在欺负徐满秋之后没有挨打以后,徐满秋就成了他们的作弄对象。
这么多年来,他们爱护徐宝珠已经成了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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