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降温了,这会儿的温度在零下一二十度,呼出来的气瞬间就变成了雾气。
哈气把让阻隔了人的视线,让韩延清的神情更加模糊,可那双眼睛,却被她看得格外清楚。
顾念薇笑了,她说:“希望你明天酒醒以后,不要忘了这件事。”
韩延清只觉得内心里一片激荡,他压抑着激动,道:“不会的。”
一阵风刮来,顾念薇打了个冷战:“那我回去了,韩同志。”
“去吧。”
韩延清看着顾念薇回到院子里,关上院门,又看到她拉灭了客厅的灯后,才往自己家里走。
韩老太太老早就上炕了,但她一直没睡着,院里一穿来动静,她就惊醒了,她拉着灯:“延清,回来了?”
“回来了奶奶,你快睡吧。”
韩延清往自己屋里去,韩老太太仔细听了一会儿,又拉死灯,这一回她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韩延清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去晨练回来以后,他把他信发的崭新的大衣拿出来,穿上了自己除了军装、制服以外最板正的衣服,还把自己的脸洗了又洗,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韩延清总觉得缺点什么,他去了韩桃蕊那屋,找了一瓶韩桃蕊用来擦手的蛤蜊油,挖了一点在脸上抹了又抹以后,他摸摸自己比以往嫩了一个度的脸蛋。
终于满意了。
韩老太太这一早上就看着韩延清在这儿东摸摸西抹抹,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年二十九,你都休班了,你这抹来抹去的跟花蝴蝶似的,有毛病是不是?”
韩延清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韩老太太:“看电影去。”
韩老太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孙子转业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不是上班,就是下班,身边的同事都是男的多,就他们公安局那地界,飞进去个母苍蝇他们都得研究好一会儿的。
“你跟谁去?跟你同事大江?”韩老太太在琢磨,韩延清要是承认的话,她手边的大扫帚应该从哪个角度挥出去。
韩延清脸都黑了:“我跟他去看什么玩意儿呢。”
韩延清顺着韩老太太的话想了想,打了个激灵,这俩男同志去看电影像什么话!
“跟对门的顾同志去。”韩延清这一句话说出来,韩老太太的脸瞬间就笑成了朵菊花。
“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韩老太太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掏出手帕出来,打开四个角,抽了一张大团结塞到韩延清的手上:“粮票你自己有吧?中午带薇薇去吃点好吃的,别抠搜的,听着没?”
韩延清有钱,但他还是接了,韩老太太这个人他知道呢,他要是不接这个钱,韩老太太该伤心了。
“知道了。”韩延清带上帽子出门了。
在他出门后,韩老太太兴冲冲地跟韩老爷子道:“咱家花蝴蝶会采蜜了。”
顾念薇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早早的就起来了,把要赶今天唯一的一班车的李云英王善喜送走以后,顾念薇就开始打扮了起来。
韩延清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等待多时了。
她也化了个妆,她画的是个白开水妆,又粉又嫩,颜值瞬间便又提升了好几个度。把韩延清迷得五迷三道的。
看着韩延清跟顾念薇走远,江又桃小跑回房间:“这大冷的天,他俩居然还要去看电影,也不怕冻病了。”
江又桃去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测过了,今天室外温度格外的低,得有零下20度。
傅韶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神秘莫测的跟江又桃道:“爱情让人火热。”
江又桃看了傅韶华一眼,笑着说:“懂还得是你懂。”
自打谈恋爱以后,傅韶华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有时候一些骚话随口就来,以前那个话少的、腼腆的傅韶华到底是远去了。
傅韶华嘿嘿一笑,江又桃去厨房拿了一块姜洗干净拍碎,丢到炉子上的茶壶里去煮,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姜味就弥漫在屋里。
水开了,江又桃把煮过的江水注入到杯子中,放在里面的茶叶随着水的注入开始打旋。
江又桃道:“你不回家去过年,你父母不说你吗?”
傅韶华他们二十五就放假了,要到明年的初十才收假,他完全是可以回家过年的。
江又桃之前很少跟傅韶华说起他家的事儿,她不问,傅韶华也不太敢讲,怕自己讲太多了,引起自己家里的反感。
傅韶华道:“我哥要结婚了,我妈他们去西北了,要回来至少也得年后了。”
江又桃怔了怔,想起傅韶华之前曾经说过的事情:“你哥跟他那对象终于结婚了?”
傅韶华笑了笑,说道:“我妈写信来,说她家要被平反了,她没了后顾之忧,就打算跟我哥把婚结了。”
江又桃点点头,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又桃想过了,她跟傅韶华一时半会儿不会结婚,但肯定也不会分手,等后年去了首都,没准还有见面的时候,多打探打探,总是不会错的。
“以前我们还跟我爷爷住一块儿的时候,跟她算是邻居,她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小一点的孩子很照顾。她叫简柔,所以我们都叫她柔柔姐。”
难得江又桃想了解他家的事儿,傅韶华就多说了点:“我大哥不咋爱说话,人很好,他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闯了祸都是他帮我背的。”傅韶华喋喋不休地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儿。
他特别皮,有时候说道兴味处,江又桃也跟着笑,徐满秋没出来打扰她俩,但也在屋里笑出声。
到了中午,顾念薇回来了,她笑容满面,可想而知她跟韩延清的这个约会很顺利。
电影结束后,韩延清请她吃了个饭,所以她只喝了江又桃倒给她的姜茶。
一觉睡醒就是大年三十,一大早上的,大家就忙碌了起来,贴窗花的贴窗花,贴春联的贴春联,江又桃在贴春联的时候于老师从她家出来了,她的脸上有一圈乌黑,想也知道是她男人打的。
要是别人,江又桃就上前说了,但于老师,她是真的不想沾手。
于老师的脑回路跟曾经的张水秀一样,就是男人是天她是地,男人是云她是泥,甭管男人怎么打她,她都待她男人为初恋。
像这种女人,江又桃真的觉得没有去劝说的必要。
跟她说话,讲道理比跟狗沟通都难。
于老师遮遮掩掩的贴完对联,江又桃已经走了。
顾念薇在屋里氽丸子,正准备中午随便对付一口,外头传来了尖叫声,江又桃跟她对视一眼,果断洗手穿上厚衣服到外面去。
郑老师也在院子里,她正勾着头往于老师家那院里瞅,江又桃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吃了第一手瓜,赶忙走过去问:“咋了,谁家在喊呢?”
郑老师说:“于素芳喊呢。准是又挨打了。”
于素芳是于老师的名字,她男人比当初的刘世勇强点,自己在罐头厂找了个装车卸车的活儿,到年根了都在忙。
顾念薇问:“这回又是为啥?”
于素芳跟她男人呢,就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她男人这周生产任务重,她男人今天早上天刚刚亮才从单位回来,这会儿估计刚刚睡下没多久。这傻逼非得叫人去吃饭,这不等着挨打挨骂留着干啥?”
装卸工本来就累,上了一个夜班肯定就更累了,这会儿才十点多,七点多下班八点到家,睡下肯定九点多了。
这会儿才刚刚睡着,平心而论,要是江又桃刚刚睡着就被锲而不舍的叫起来吃饭,她也得生气。
江又桃道:“行吧行吧,走走走,回家吃饭,回家吃饭。”
两人才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听到鲁大娘在骂于素芬,于素芬在委委屈屈的表示自己是好心,被骂得嗷嗷哭。
郑老师白眼都不想翻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一点记性也不涨。江老师,我炖了点羊肉萝卜,一会儿给你们盛点过去啊。”
“行,正好想吃羊肉炖萝卜了,我们卤了肉,一会儿给你送点来。”
郑老师乐坏了:“那感情好,我对象上回还念叨你家的卤肉呢,我们上外头去买的,总归不是那么个味道。”
江又桃就爱吃卤肉,隔两个月总会吃一顿,等卤出来了,她就会把肉往跟她关系好的人家分一分。郑老师的对象吃了一次就忘不了了,三不五时的就念叨一回。
江又桃笑着回了自己院子,果然没多大会儿她就让她儿子给端了一大碗的羊肉炖萝卜过来。
江又桃把早就切好的卤肉给他让他端回去。
傅韶华之前在外头送信,订了好几副猪下水,这会儿都卤了,香得很。
晚上傅韶华过来吃饭的时候带着收音机,晚上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收音机里广播的京剧。
这一夜大家谁也没睡,半夜韩延清过来了,大家一起守岁到天亮。
大年初一有小孩来拜年,现在不流行给压岁钱,一人一把瓜子几颗糖,就足够让小孩子们高兴的了。
过了初一,初二一早刘满柱就跟徐大嘴赶着车来了。她们今天过来一是给江又桃她们拜年,顺便送点土特产给江又桃,二是再拉点瓜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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