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没想到她腋下会是破的,松手吧, 她会摔倒,但要不松手, 她皮肤的温度,她的呼吸, 轻颤,她整个人盈盈一握,就在他手中。
望着冷峻的眼睛,陈思雨尴尬极了。
冷峻自己显然也很尴尬, 他的手在瞬间升温,拇指的温度传到她的皮肤上,粗糙,微微的烫。
但尴尬多了就免疫了,陈思雨头发一挠,软倒在冷峻怀里:“冷队长救命啊,那个老太婆她想杀了我。”
萧婆子还没见过像陈思雨一样厚颜无耻,气的哆嗦:“你个撒谎精,我就轻轻推了你一下,你……你冤枉我!”
龚小明又出来了,一看陈思雨头发蓬的像鸡窝,大惊:“思雨, 谁打你了?”
楼上两家子也探头下来, 还有男同志, 一看也生气了:“这大妈怎么回事啊, 说话就说话, 好端端的,打人干嘛。”
看俩儿媳妇缩着脖子不说话,萧婆子气的吼:“你俩是聋子还是哑巴,快给我做证啊,我都没碰她。”
萧家三嫂举手:“我做证,我娘碰都没碰她。”
二嫂要泼辣点,透过表现看本质:“她是为了不搬房子耍赖皮呢,同志们,这房子可是我嫂子的,我们有权力收回……”
冷峻冷冷打断萧家二嫂:“这房子是我姐的,除了我姐,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在这儿闹腾,请你们立刻离开。”
萧婆子见过冷峻几回,他面硬人冷,但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不呈想懿驊一张嘴,嘴巴还挺硬。
“小舅子,你姐当初怀着身孕胡跑害的流产,身体弱吧,还非要上个班儿,结果呢,染上了肺结核,害的我家文才三十二了还连个孩子都没有,好嘛,你一堂堂军人,敢赶我老婆子,我……我今儿还就躺下了我。”萧婆子吃了多少年的盐巴,还能被一个生瓜蛋子的小年青给唬了,她作势就要躺下。
陈思雨虽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她善于抓信息点。
手指鼻子,她说:“冷梅的肺结核明明是在你们老家,被你们故意传染的,你们丧心病狂,杀人害命,打量我们傻呢,我们马上就报案,事情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故意给人传染疾病就是故意杀人犯,你就等着坐牢吧。”
萧婆子面色一白,强辞夺理:“你……你胡说八道。”
萧二嫂笑的很大声:“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大嫂明明原来就有病,你们这些城里人真可笑,这是仗着冷家官大势大,故意欺负乡下人。”
萧三嫂是跟屁虫,磕磕巴巴:“对,故意欺负我们劳苦大众。”
这时邻居越围越多,龚小明跟冷梅关系好,说:“不不,大娘,我们冷副团原来是身体不好,但那是因为流产过的原因,没听说她有肺结核。”
楼上的邻居倒是说:“要冷副团有肺结核,瞒着不告诉咱们,这不对吧。”
另有人悄声说:“对啊,我们家里有老人孩子呢,万一传染了咋办?”
萧二嫂以为舆论偏向了她们,得意洋洋的说:“就是我大嫂不对。”
但萧婆子却眉头一低,看那样子,是悄眯眯的想溜。
陈思雨当然不能让她溜了,手指,说:“老婆子,听见了吧,故意给人传染疾病,罪大恶极,我建议你赶紧上公安局坦白从宽,不然,就等着警察上门抓人吧,到时候你在村里的脸可就全丢完了。”
萧婆子拂开陈思雨就往外窜,嘴里嘀咕:“胡说八道。”
但陈思雨并不是胡说八道,因为冷梅虽然原来身体弱,可她既没戴口罩,也没居家,就证明她当时还没有肺结核,她是去了一趟萧家,回来后才确诊的肺结核的,而萧家婆媳一听说她有肺结核,立刻就把头巾当成口罩来围口鼻了,证明她们原来经历过肺结核,懂得该如何防护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人得过肺结核,她们怎么会那么熟络该如何防护的。
萧婆子一看情况不对,跑了,俩儿媳妇也跟着跑了。
毕竟别人家的事,邻居们看场热闹,安慰陈思雨几句也就散了。
最后只剩下冷峻,依然一脸尴尬。
“这不才周四吗,冷队怎么回来了?”陈思雨伸手:“屋里坐吧。”
这一伸手,她知道冷峻为什么尴尬了。
她被萧婆子扯破了腋下,虽然她还穿着背心儿,但是自己缝的,为了省布料,肩膀只有两根系带儿的小吊带,透过撕裂的衣服,皮肤若隐若现。
在将来,女孩子们穿个吊带出门都没关系,可现在,衣服是有专门的风纪扣的,系在脖子以下,遵守风纪的人,会刻意把风纪扣都扣的紧紧的。
赶忙抓过轩昂的外套,陈思雨把它披到了身上。
轩昂烧了壶热水,家里没茶叶,他倒是挺会,用葡萄干,桂圆和红枣,冰糖给冷峻冲了一杯甜甜的水,捧着,语声甜甜:“冷哥,快喝吧。”
冷峻接过杯子,说:“我姐确实是在从萧家回来以后才确诊的肺结核。”
这人虽然话少,但脑子很好使。
陈思雨遇事性子比较急,也习惯于黑吃黑的方式,而且冷峻一回回碰上她做戏,也早知她的人品了,她遂也不瞒着了,说:“要萧家人是故意让梅姐姐感染的肺结核,他们就是在故意杀人,刚才我已经吵嚷出去了,怕他们万一毁灭证据呢,她家在哪儿,咱要不连夜去一趟,找证据去。”
冷峻摇头:“不用。”又说:“我有摩托,这会儿去趟萧家庄的村卫生所,镇卫生院调查一下,看萧家是否有人感染过肺结核,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这就是陈思雨的经验不足了,这年头,只要谁感染了肺结核,村一级的卫生所就会有记录,萧家就是想赖都赖不了的。
轩昂听说冷峻是骑摩托车来的,趴窗户上一看,果然,冷峻那辆威风凛凛的摩托车就在外面停着。
这娃坐过一回摩托车后就念念不忘,很想再坐一下。
但冷峻当然不会带他去。
他也没有喝轩昂给他泡的,甜甜的水,把它递给了陈思雨,并说:“我会去派出所跟民警打声招呼的,明天她们要敢再来,轩昂去派出所喊一下民警,她们就会被赶走的。”
见男人出门,陈思雨习惯性的追了两步,发现自己腋下还在张风,又抱臂,先命令他:“喝了它。”
这人应该没吃晚饭,也没喝过多少水,唇都起皮了,还急呼呼的要跑。
人高马大的男人,却在个小女孩面前俯首帖耳。
乖乖接过杯子,冷峻先喝了一口,枣儿是烤过的,有一股焦香,他吃到一颗枸杞,甜甜的。
从下班就骑着摩托往回赶,半天没喝水了,这杯水可真甜。
“把它喝完。”陈思雨继续命令。
轩昂可算理解啥叫小奶狗了,冷峻乖乖一饮而尽,把杯子递给了他姐。
脸上那神情,乖的果然像只小狗。
陈思雨说:“那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争取早点帮梅姐姐查清事实真相。”
望着她长长的,蝴蝶一样轻颤的睫毛,和那张春粉俏丽的脸上难掩的尴尬,冷峻心中一念,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虽然总是用一种极为夸张的,戏剧化的方式对待生活,但她内心,却是那么的柔软,真诚和善良。
“我会的。”他说完,发动摩托车,在陈思雨姐弟的目光注视中,走了。
因为家里有事,这几天冷峻都是骑着摩托车上下班的。
骑着摩托车,他先到空院招待所。
萧婆子之所以能住招待所,挂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这一问,才发现本来他安排的是一间三人间,但萧婆子打着他爸冷兵的名义,勒令招待所给自己换成了两个标间,而且吃饭时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粮票,签字借票,四天功夫就借走了二十元。
二十元的饭票,在一份肉六分钱的空院食堂,冷峻能吃半年。
而因为萧婆子不会写字,签单时只是画了个圈儿。
盯着那个圈儿许久,冷峻面色惨绿:“明天就通知她们腾房,还有,以后也不允许任何人以我的名义签单,借饭票了。”
营业员一看冷大队就是生气了,忙说:“好的。”
出来,疾步走到门卫,冷峻再吩咐:“周末之前,不能放萧家人去我家。”
想了想,再说:“如果我母亲要找她们,你们就赶紧给我打电话。”
他妈是个爆脾气,说话经常口无遮拦。
冷梅的婚当然要离,但事情得冷峻来办,要给他妈,就会变成他妈活活被萧婆子气死,婚却还是离不了。
再去了趟公安局之后,冷峻就骑着摩托车,连夜赶往萧家庄去了。
这时,他还以为萧文才确实被摔了,病的很严重才无法进城。
岂知刚一进萧家庄,就看到村里拉起电灯泡,一群人正在给房子连夜上椽,而他姐夫萧文才,就站在房梁上,正在指挥众人安椽头。
这时已经是凌晨了,之所以夜里起房子,应该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耽误白天的工分的缘故。
如今农村人盖房子,都是相互谝工,也就是说,只要你义务帮了我,我就会义务帮你,所以一户人家盖房子,全村的男人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