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有,陈思雨,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呀。”韦二使劲瞪眼睛,还呲牙:“你就不怕我把毛姆和联防队的人喊来?”
联防队的好办,只要说韦二是流氓,他们于流氓,比投机倒把更感兴趣。
可以抓去当成典型来批嘛。
但毛姆就比较麻烦了。
轩昂只是个孩子,于自己的东西是没有自主权的,陈思雨是他姐姐,按理能为他做主,不过推论下来,在那笔财富的抉择权上,毛姆更有权力。
而毛姆,为了能把王大炮从固原弄回来,正绞尽脑汁,四处找功立呢。
要知道那些东西还在,可不得上赶着来,替女儿作主,把它上缴国家?
所以韦二自觉得他掐着陈思雨的命门,要威胁她。
但陈思雨的命门岂是一般人能掐住的。
非但不能,她还不能让韦二抢了先,她说:“郭主任,我们家有个东西,目前来说是个文物,按理应该上缴的,但我和轩昂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都不想上缴,韦二拿它威胁我,想让我嫁给他,我情愿上缴东西,也不嫁他!”
此话一出,满院皆惊。
韦二,一快三十岁的老光棍,陈思雨,18岁的小文工团员。
他韦二哪来的脸?
这不威胁勒索耍流氓嘛。
张寡妇以为思雨真要上缴东西,一声喊:“思雨你别犯傻呀!”
韦二杀猪一样嚎叫:“我没有!”再喊:“陈思雨,老子都没碰过你。”
何新松制不住他,冷峻反手,一把卡死韦二的脖子:“这位同志,我得提醒你一句,耍流氓不止动手动脚,思想上的流氓行为更可恶!”
转身,他说:“我和我战友都可以去公安局,证明韦二的流氓行径!”
韦二一听急了:“他妈的,陈思雨,这人敢扭我去公安局,我就敢喊毛姆,你以后可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何新松嗓门大,热心肠,扭起人就要走:“我个爆脾气,可忍不了这种事,走,马上去公安局!”
而他这样,冷峻就犯犹疑了,因为形势有点复杂,他押着韦二,跟所有人一样,目光扫向陈思雨,要看她如何决断。
其实吧,院里大家都知道轩昂有东西,也知道孩子藏的好着呢,而像韦二,王大炮,毛姆一流的人,借着政策耍流氓,才是他们所不齿的。
但偏偏就是这帮人,卡着思雨和轩昂的脖子,扼的俩孩子喘不过气来。
看到有熟识的混混也在人群中,韦二又喊:“哥们,快去找毛姆,就说轩昂的大宝贝在老毛头的大宝贝罐子里呢,赶紧的,让毛姆来拿东西。”回头又对陈思雨说:“老子碰都没碰过你,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张寡妇眼见得事情戳穿,哎哟一声,直接瘫地上了,而何新松,在所有茫然的人里头,属他最茫然,怼着陈思雨问:“啥大宝贝,啥大罐子,你真有个大罐子?”
显然,今儿已经非走不可了。
陈思雨先正面回答何新松的问题:“有。”
院里的邻居们齐齐倒抽冷气,有人说:“丫头,你可别冲动。”
还有人说:“完了完了,这孩子要说出去了。”
众目睽睽下,陈思雨走向郭主任,并说:“主任,老毛头的那个宝贝罐儿,现在就在我们家,太监,是旧社会剥削阶级残害劳动人民的手段,而盛着太监身外之物的那个东西,它是四旧,也是文物,既然韦二盯着,非要拿它生事,那正好儿,今天我们就把它上缴了吧。”
其实张寡妇给轩昂宝贝罐儿的时候,郭主任也看到了,当时他心里也有隐隐的怀疑,心说轩昂的东西怕不是在那里头。
而现在,思雨居然要上缴它?
“思雨,你别冲动……”郭主任想打断她。
但陈思雨又把他给打断了,并说:“我心意已决,上缴老毛头的大宝贝。”说完,走到冷峻面前,又说:“冷峻同志,麻烦你们了,把韦二扭送公安局吧,也麻烦你们,一会儿来接我们一趟,我们暂时得另找个地方住了。”
渔撕网破了。
韦二气极,呲牙咧嘴:“陈思雨,毛姆马上就能杀过来,你今天死定了!”
从郭主任到院里的居民们,无一个敢上前,敢帮忙的。
而有种默契,是只存在于思雨和轩昂之间的,陈思雨跟冷峻讲的时候,怕他不懂那种默契,还刻意眨了眨眼睛。
但显然,冷峻秒懂了,他点头:“可以,没问题。”又说:“你收拾一下,过两个小时吧,我们来帮你搬家。”
“哎哎,空军同志,你别……陈思雨,你他妈的……”韦二还没说完,何新松一把将了扯起来:“再废话,老子一拳捣死你.”
又对陈思雨说:“放心吧,冷峻家床多着呢,有你的住处。”
“好!”陈思雨刻意加重口音:“我有地方可以住的,你们帮我一把就行。”
……
冷峻和何新松押着韦二那个流氓走了,但郭主任还是觉得有问题:“思雨,东西你都交了,你为啥不住咱们院,要搬出去?”
郭大妈也说:“跟厂长说说,不行就把韦二的房子挪过来,你先暂住着?”
张寡妇也说:“东西都交了,你一赤贫户儿,总不能流落街头吧。”
只有苗清喜气洋洋的,说:“你们是不是傻呀,思雨可以住空院,凭啥住咱们这破烂不堪的大院儿,你们不帮忙我帮忙,赶紧收拾,让她走。”
高厂长也出来了,他是领导,为人理智,看媳妇乐的跟触了电似的,忍不住泼冷水:“孩子疯也就算了,你多大的人了,跟着一起疯,空院那种地方是思雨能住进去的吗。不能,快别瞎起讧了。”
“你看你这人,人家飞行员都答应了,能住不进去?”苗清说着,一把推开门房的门,就看到窄窄一间门房里,紧紧巴巴放了一张大雕花床,而床上,赫赫然有个黑木头制成的大罐儿。
顿在原地,她说:“这就是那个宝贝罐儿吧。”
里面到底有啥,金条,各种珍珠玛瑙啥的吗?
思雨和轩昂这就准备把它上缴,搬走了?
苗清叹了口气,说:“老高,以后轩昂的粮票月租,都给及时点儿,咱太亏待他们姐弟了。”
高厂长也是深深叹气:“我也就胆小点儿,还没到苛扣孩子东西的程度。”
……
郭大妈刚才还在埋怨轩昂打坏了炉子,晚饭不得做,岂知转眼的功夫,陈思雨姐弟俩就得搬家了,大家一起帮忙收拾,甭看破被子烂褥子的,都得拾搡起来,锅呀炉灶啥的,那叫家当,也得全搬走,当然,门房也不能给别人住,锁起来,万一他们姐弟又没处去了,还是个落脚的地儿。
而那个大宝贝罐儿,陈思雨把它端端正正,放在了床上。
“真上缴啦?”郭大妈问。
徐大妈说:“真能住空院里去?”
陈思雨不置可否,只说:“这罐儿就放在屋子里,等毛姆来了,由她定夺吧,我们姐弟以后就住空院了,但每月还得来一趟,拿粮票嘛。”
“你呀,可真是个傻孩子,唉!”郭大妈一语未落,满院的女同志全开哭了,倒是苗清说:“钱财是身外之物,还可以再赚的,住空院去吧,省得以后总被流氓混混们骚扰。”
“好!”陈思雨说着,捆紧了被窝:“承诺大家的戏票,等以后有了,我一定补上,每月,我也会回来一趟,看大家的。”
张寡妇抱着燕燕,远远看着陈思雨,那叫一个嚎啕大哭。
“婶子,我都要去住好地方了,你哭啥哭呀。”陈思雨说着,把昨天吃剩的半罐牛肉干儿塞到了燕燕怀里,掐掐她的脸:“过几天姐姐就来看你。”
就这样,门一锁,陈思雨姐弟提着背着被子,提着蜂窝煤炉子就出门了。
而那个大宝贝罐儿,就由随后杀到的毛姆来处置吧。
“姐姐……姐姐……”小燕燕抱着罐子,一路哭,直到他们姐弟走远。
……
俩人站在路边,轩昂乐的跟个小傻子似的,背着被子不住的跳着蹦蹦,突然来句:“姐,我晚上跟谁睡呀,冷哥吧。”不由自主摸摸屁股,又说:“可我内裤特别紧,我总喜欢不由自主的扯它,我怕冷哥会笑话我。”
“你个小傻瓜,今天咱们是去歌舞团,一个叫徐莉的阿姨家,至于你冷哥……”陈思雨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他现在呀,肯定为难死了。”
她看出来了,冷峻是个思虑谨慎的人,但他朋友何新松,是个热血又冲动,虽然好心肠,但做事不瞻前顾后,是个鲁莽又冲动的人。
空院那种单位,政治面貌清白的人想住进去都得审了又审,更何况她和轩昂,还背着个胡茵个正在接受调查的疑似间谍,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当时何新松一喊,等于给冷峻出了个难题,把他给架火架子上烤了。
当然,胡茵身份存疑,就算冷峻真让她去住空院,陈思雨也不去。
她还怕别有用心的人要借着这一点做文章呢。
她当然也没寄希望于冷峻,准备的是暂且去徐莉家,之所以在院里时不说明,是扯着虎皮当大旗,是做给毛姆和虞永健,方小海那帮流氓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