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想得如何出神入化,总之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骆规规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孔岫指定的地点——一家口碑不错的茶餐厅。看到了吧,事实证明梅制老妈非常务实而且够平民化,不像她儿子一上来就去五星级大饭店,令人鸭梨山大。
刚坐定没多久,装扮一如既往精致优雅的孔岫便来了,她似乎是个非常守时的人,相较于上次不太愉快的初相见,骆规规对这位长辈多了一分好感。
孔岫现在大小也算个社会名流,为了怕给人认出来,她戴了副墨镜,等落座才摘下来,然后笑了笑问骆规规:“我没迟到吧?”
“没有,是我早到了。”骆规规礼貌的回以微笑。
孔岫十分满意她应对得宜的态度,抬手招来服务生,亲切询问骆规规的口味,点过菜,喝了口茶,却不急着导入正题,安静且悠闲的时而看看窗外的行人,时而看看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说心里话上次偶遇,她对她的印象不佳,觉得骆规规过于平庸呆板,跟她预想中的儿子的女朋友差距颇大,当然也不是非要儿子找个天仙,瞅一眼身子就酥了就走不动道了,但起码看起来落落大方,自然得体不扭捏。
然而今日再见,小姑娘稍微有了些变化,碍眼的黑框眼镜拿掉了,厚重的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辫,露出白净清秀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招人喜爱。如果这就是她的真面目,那么她必须得承认儿子眼光独到。
“小骆同学,我约你出来是不是害你很紧张呀?”感觉小姑娘坐姿愈发僵硬,孔岫终于打破沉默。
骆规规诚实的点头,“嗯,紧张,不知道阿姨找我什么事儿?”
孔岫见她爽快自己也爽快道:“听小制说他把你给甩了?”
羡慕他们母子“无话不说”,可是梅软肉,亏你读了十几年的书,应该很清楚同学间最痛恨的是什么吧?就是背后跟老师家长告状打小报告。骆规规拿茶杯挡住撇嘴巴的小动作,才接着说:“算是吧。”
算是?孔岫睨着她,“你好像不怎么伤心难过,反倒是我那甩了你的儿子心情低落,成天茶饭不思。”
所以,她想要她拍手称赞她儿子是棵奇葩,甩人的成了受害者,被甩的却是万恶的加害者,然后当场以死谢罪吗?
孔岫意外她居然一声不吱,按常理这种时候总该替自己辩白几句,就算再不善言辞,可别人老妈都找上门了不是吗?或者,她在做无声的抗议?
“如果你觉得阿姨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不要怕,直管畅所欲言,请相信我不是那么没有度量的人。”
换骆规规意外了,她抬眼对上孔岫的视线,发现她目光里一片坦然,完全不如她想的那样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不奇怪了嘛,难不成“奇葩”的老妈也是奇葩?
“阿姨,我……没什么可说的。”
她明明犹豫了的,明明有话要说的,偏偏硬是给吞了回去,这姑娘肚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弯弯拐拐?孔岫皱了皱眉,小制似乎碰上了个难缠的对象,怪不得郁闷得要死。
凭着比她年长比她见多识广,孔岫迅速转换思路,循循善诱道:“你什么不说的话,你和小制真就结束了。”
倘若小姑娘打着欲擒故纵的主意,妄想今后在小制那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疑此路不通,因为她甘冒被儿子怨恨一辈子的危险,也要将她彻底从小制的生命中剔除掉。
骆规规很想笑,梅制老妈依然当她是梦想有朝一日麻雀变凤凰,居心叵测的坏丫头,那她要不要如她所愿呢?
可惜动心思没动嘴快,她说:“阿姨,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和学长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可以说我们还未曾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如此我还怕什么真的假的‘结束’?你不用再担心了,我没任何企图。”
这姑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孔岫怔愣了一下,十万个没想到她竟然选择釜底抽薪,率先斩断一切后路,到底是她太年轻经不起激,还是她根本就错估了她?
骆规规说完,无缘无故感觉一阵阵难以名状的心酸、失落,仿佛少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心里很空,胸口却很堵。
孔岫重新捋了捋一直以来对骆规规的判断和想法,一个稍微一点刺激都禁受不住的人没那么大心思,计划着攀龙附凤一步登天,也就是说她误会人家小姑娘了。
孔岫一边反省自责,一边始终有个疑问解释不通,于是不耻下问:“小制哪里不好,让你不满意了?”
骆规规恰好喝着茶,一听就喷了,刚才还防她防得滴水不漏,眨眼间又巴巴来问自己儿子为啥没被看上,奇葩之母果然也是奇葩,鉴定完毕。
“咳咳……学长哪里都好……咳,他非常优秀,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配不上他……”
孔岫挥挥手,“拉倒吧,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最清楚他了,十足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偏还死鸭子嘴硬。”
没人这么诋毁自己儿子的吧?骆规规满头黑线,干笑着别开眼,不予置评。
瞧出她的尴尬,孔岫自动自发给晚辈倒茶,试图套近乎,弥合之前由她一手造成的嫌隙,“别介意阿姨猜忌过你,小制再不中用毕竟是我儿子嘛,他又从来没谈过恋爱,当然怕他上当受骗。”
骆规规受宠若惊,急忙接过茶壶给孔岫斟茶,“阿姨千万别这样说,我明白的。”
当你看不顺眼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她做什么都看不顺眼,但凡看顺眼了,她做什么都顺眼,孔岫现在就觉得骆规规又懂事又乖巧,蓦地遗憾自己没争气点再生个女儿来玩,“规规呀,不反对阿姨这么叫你吧?”
“呃……阿姨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一家人果然是一家人,一样自来熟。
“规规呀,我还是特想知道,你干嘛不要我们家小制?”
这顶帽子叩大了,骆规规提醒她:“学长提的分手。”
“哎呦,都说他死鸭子嘴硬了,这会子指定在家悔得爪子刨地,脑袋撞墙呢。”
骆规规眼角抽了抽,西班牙斗牛么?突然很是同情梅软肉,但又很是艳羡,因为反过来想,有这样毫不吝惜满口贬损之词的老妈,不正说明他们感情亲厚吗?
孔岫歪头瞅骆规规,“你就说说呗,理由正当的话,我会去跟他说,好让他死心。”
逼到这个份儿上,骆规规不得不开口,“从头到尾都不是学长的问题,是我……还没做好谈一场恋爱的准备,起初怀疑学长不是认真的,等他认真了,我又胆怯了,我想缘分没到吧。”
经验丰富的孔岫一语道出症结:“规规,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对小制也是有好感的,只是缺乏自信?”
骆规规心头一撼,她岂是缺乏自信的人?虽不敢保证事事拿捏得十拿九稳,但也一向从容不迫,恐怕梅软肉是唯一一个在她“把握”之外的意外——雷劈过脑突发奇想参观男厕所,铸就一段孽缘。
“规规,对待感情的确需要认真,我想你之所以拒绝小制也逃不离‘认真’二字,正因你认真了,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最终能否获得同样的回报,与其将来受到伤害,不如趁着现在陷得还不深,断个干净一了百了。”
是这样吗?骆规规呼吸一窒,原来所谓的“缺乏自信”不是指她待人处事的态度,而是没有义无反顾爱一个人的勇气。
孔岫见她恍然顿悟的表情,释然一笑,“规规,有时候啊,两个人在一起光认真是不够的,还得在后边添个‘傻’字儿。”
“什么?”
“要傻得学会不去问结局,不去问将来,就跟他认认真真爱一场。”孔岫想起老公的话,不禁借用过来,再结合自己希望表达的意思一并说与她听,“人的青春宝贵,往往稍纵即逝,你的回忆是精彩还是平淡无奇仅在一念之间,爱情是美好的东西,切莫弄得心灰意冷。”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赶任务赶得要死 弄到三更半夜熬出熊猫眼 可就这样还被霸王 赶脚特郁闷 比现在的梅软肉还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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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制横在床上挺尸,外头娇艳的秋阳被他用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漆黑的房间里一派死气沉沉。虽说他不是个好动的孩子,但遇上春秋两季这般的好天气,仍是乐意出去溜达溜达的,可惜现在就是有八抬大轿来请,他也懒得动一动。
理智不断提醒他,这样等于浪费生命,他还有一大把的实验数据没有去核对,还有一大堆的报告没有写,甚至学期末的体能测试也近在眼前,每一样都很重要,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只顾着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坐困愁城。
梅制翻翻眼皮赶走代表正义的小天使,核对数据?实验老不成功,核对一百遍也没用,滚一边去!写报告?没心情,滚一边去!体能测试?就算他练成了百米飞人,龟学妹会回心转意么?滚滚滚!
颓废啊颓废,沮丧啊沮丧,低落啊低落……“主人,接电话啦!主人,接电话啦!主人,接电话啦!”特么谁呀,不知道小爷正烦着的吗?打这么久没人接电话就表示不想接,有没有一点素质?
梅制被闹得不行,十分痛恨昨晚临睡时忘了关机,弄得现在……那个打电话的跟他比赛谁更有耐性是不是?一撮邪火噌的上窜,梅制甩开被子跳下床,两三步走到书桌前,本想很帅的把手机给砸了,结果不幸瞄见来电显示赫然是“老大”两个字,吓得手机在手上跳了两跳差点真摔了,赶紧接听,没曾想那头不等他言语,酷酷的一句“开电脑”就啪的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