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单刀直入,毫无废话。
刘半月抿唇,不说话。
“妈,我是你儿子,你不会不管我吧?”王小胖还在继续吧啦吧啦。
周围有好事的人假装善解人意,劝道:“半月,还是孩子呢,就让他回来呗。”
“你这辈子估计也生不了其他孩子,还是把孩子接回来吧,趁现在还不大,多点培养感情就好了。你隔壁的顾细,人家孩子不也……”
顾细一个眼刀扫过去,人群中立刻没人敢说话,罗本就是一个活生生被挤兑的例子。
她抿抿唇,再不出声,岂不是看着刘半月吃亏,看着躲在背后的人偷笑?
她朝某个角落隐晦地看了下,轻飘飘地说了句:“今天不用上学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让大家发现盲点。
是啊,今天可是上学日,就算巷子里的人家,也没耽误孩子们的事,该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该上学的上学,怎么就只有王小胖跑出来?
刘半月猛地扭头:“你怎么出来的?”
顾细在一旁提醒:“十一中管得严,昨天老师还和我说,如果没有家长签名接人,她是不会让学生出去的。”
刘半月还有什么不明白:“你奶让你来的!”
王小胖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一个初中生,他下意识看向某个方向。正好和顾细刚才扫过去的方向一致。
刘半月和王老太斗智斗勇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都懒得找人,直接大声道:“白老太,我忍你很久了!从孩子小时候开始,我说要好好管教,你偏偏说等大了就好,每次都拦着我,还说他是你们老王家的孙子,跟我没关系!怎么,现在又让孩子跟我?跟我可就要改姓刘了!”
刘半月气得直咬牙,说完话,整个巷子都在回荡她的声音。
果然,最清楚某人弱点的肯定是敌人。
白老太立刻冲出来,扯着嗓子喊:“你想得美!我家孙子就姓王!当初入赘说好了的!”
刘半月攥紧拳头:“那么,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的孙子带走!”
白老太“呸”了一声,“不就是有几个钱吗?咱还不要了!走!”
主人公走了,这场闹剧当然结束了,其他人说着小话散去。
顾细叹了口气,带刘半月回自己家,还是在她那里说话最安全。
她倒上热茶:“没事吧?”
刘半月愣愣的,突然,埋脸大哭了起来。
顾细静静地陪着,没劝,让刘半月哭个够,发泄出来就好了。
过了好半晌,刘半月终于不哭了。
她带着鼻音,咬牙切齿:“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况且,白老太的确棘手。刘半月脱离他们,对她最好,如果她真的能放弃她儿子的话。
“你想好了就行,决定权在你手里。”
刘半月感激地看了一眼顾细:“你理解我?”
顾细:“我是女人,当然支持女人。”
刘半月气呼呼:“白老太也是女人。”
“那我肯定支持讲理的人。”顾细劝道,“你不要听其他人乱说,你随时可以开始新生活,永远都不晚。难道没丈夫,没儿子的生活就不算生活?我从没听到这样的道理。”
“你自己在的地方,就是生活。”
“不过,我说再多,都不能对你的情况感同身受,”顾细认真道,“最后还是看你自己。”
刘半月无力道:“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我那儿子眼里根本就没有我,白老太走的时候,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跟着他奶奶走。这才是让我最伤心的地方。但凡……但凡……“但凡那个小崽子回头看一眼,可能她都会心软。
“算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她摆摆手,抹了一把脸,似乎是自己对自己说,“我这次真的看明白了。”
“那你想过,以后他们再来闹事要怎么做吗?”顾细问。
刘半月蹙眉。
“你不会真的觉得白老太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吧?”顾细惊讶,“那是她现在还没看到钱,没听到具体的金额,你觉得按照白老太的为人,她知道咱们赔的钱后,还能坐得住?”
这才哪儿到哪儿,要是钱到手了,巷子里的人家估计也不会和谐多久。
刘半月张了张嘴,事实上,旁观者清,顾细这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我想想。”她抓头道。
“好好想。”这次顾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上次她就说了,但刘半月似乎没真的听进去,事不过三,如果这次刘半月再不听,她也没办法。万事总得自己先立起来。
刘半月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客厅陷入安静。
良久,刘半月突然道:“顾细,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羡慕你,甚至嫉妒你。包括现在也是。”
顾细挑眉。
“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对你好的父母,对你好的丈夫,而我的父母,其实一直很嫌弃我不是儿子,我的前夫,还是你不要的。”
顾细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摇头:“我当时和你说过,王备只会花言巧语,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是,我当初没听,”刘半月懊悔抿唇,“我觉得……”
她当时觉得,是顾细不想她和王备在一起,特地这样说。她错把王备的花言巧语当成甜言蜜语,婚后也觉得忍一忍王备的脾气就过去了,不想让顾细看笑话,现在却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个笑话。
刘半月后悔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那么事,她要是再看不清楚周围的人谁是真正对她好,那就真的白活了。
“对不起。”
刘半月郑重道:“我是真的诚心道歉。”
顾细总算知道刘半月对她这么别扭的原因了,那种对你好,但又忍不住刺你的行为,有时挺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说清楚就好。
她也不扭捏,利索点头:“好,我接受。”都是女人,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她这个人比较佛系,合则来,不合则散。刘半月目前为止没有触到她的底线,可以好好相处,而且刘半月从没害过她,还帮过她。
顾细一看钟表:“这么快就放学了……”
话音刚落,门锁传来动静,沈昭开门走了进来。
刘半月识趣离开。
沈昭好奇地望了一眼刘半月离开的方向,然后看向顾细,眼神充满疑问。
顾细好笑,这孩子绝大部分时候,就算有问题,也只会是这么看着你,如果你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今天王小胖没去上学吧?”
沈昭惊讶:“您怎么知道?”
顾细微微一叹,简单将王小胖去找刘半月的事情说了一下,“生块叉烧都好过生王小胖。”
沈昭眼神一闪。
他犹豫半晌,道:“您下午可以顺便去接我放学?”
顾细正在弄凉面,这玩意快,也适合在现在秋老虎这种天气吃,听到沈昭这么说,她一愣,而后好笑道:“真不是说你。”叉烧的确好,但沈昭也很好。
“知道,”沈昭别开脸,“其实,我就怕麻烦您。”
顾细开火做肉臊子:“你的事怎么能叫麻烦?要是我生病了,你帮我端水倒茶,你会觉得麻烦吗?”
“当然不。”沈昭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就是了。”
沈昭站在厨房门口陷入思考。
顾细弄好午餐:“沉思者,先别思考了,不饿呀。”
沈昭惊讶:“您也知道沉思者?”
顾细呵一声,“我在网上看到的。”她现在一说到什么新鲜词,都有个特别好的借口——网上看来的。
沈昭真心道:“您学得很好。”
“那是,”顾细道,“我本来打算,等你开学后和你一起学习英语。但没想到突然有了这事。不过,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就跟你学。所以,你可不能上课偷懒,不然,你怎么教我?”
她得为英语好找个出处。
“学英语?”沈昭没想到,他妈妈学上网还不够,还要学英语。
“那爸爸学吗?”
这个问题,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宵夜的时候,沈青松本人亲自回答了。
“我有空就学,”他给顾细挖了一勺肉沫蒸蛋,“你妈读书那会儿,英语真的很不错,要不是后来你外公外婆身体有问题,没钱上学,也不至于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顾细瞪了一眼沈青松,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原身因家庭原因辍学是真,但英语成绩有多好倒不见得。
沈青松咳嗽一声:“吃饭,看你这两天都累瘦了。”
等沈昭去洗碗,顾细用力拧了一下沈青松的胳膊,反正这家伙又把肌肉练上了,拧也不疼。
“孩子又找不到你的成绩单,要不然你以前都学不好,现在人到中年反而学好了?”
看在沈青松说得有道理的份上,顾细哼了一声,暂且饶了他。
沈青松轻轻松了口气。
周日到周四,沈昭要去上晚自习,沈青松下班的时间晚,只有在吃宵夜一家人才能一起坐在餐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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