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她是推销员,不耐烦地轰她走,就算是能耐心听完的也没耐心配合。
“我没空做什么调查,你快走吧,真是烦死了。”
“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秦昭昭一脸僵僵的笑,话没说完门已经啪的关上,厚实的门板冷冷拒她于门外。那种毫不掩饰的厌弃轻视,让她的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
那一天秦昭昭腿都快跑断了,嘴皮子也快磨破了,眼圈红了又红,但包里一摞调查表却只填了寥寥可数的几份。没能完成任务,她难过又沮丧地回到学校勤工俭学中心。同样回来交差的大三学姐邓洁交出的却是满满一摞填好的调查表。
秦昭昭厚着脸皮去问邓洁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因为她辛苦一天毫无成绩,她却如此成绩上佳,想来其中一定有什么决窍。
邓洁是个小巧的上海女生,最初秦昭昭得知她是上海人时很吃惊:上海本地生不是都很有钱嘛,怎么她还需要打工呢?后来才知道邓洁家住在上海闸北的棚户区,那是城市的贫民窟,解放前谓之“下只角”的地方。大上海的地段和人一样都有三六九等之分,上只角下只角分得一清二楚。出身下只角的邓洁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大一就开始打工赚钱。她不像一般上海人那么高傲,对人很和气,秦昭昭的请教她半点不藏私,一五一十把窍门技巧都告诉她。。
“首先你最好学会说上海话,如果一时学不会至少也要先学会几句打招呼问好之类的话。因为上海人听到说外地话的人基本上都不爱搭理的,如果你会说上海话就更容易跟他们攀谈上。”
“你上门做调查时带上校徽和学生证,敲开门后千万别先说你是某某公司的,要先说你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让他们看你的证件。学生兼职打工比较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会觉得咱们也挺不容易的,一般来说就不怎么会拒绝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昭昭当晚就在宿舍和常可欣学了几句上海话。第二天重整旗鼓再次出征,果然比头天的情况要好多了。每敲开一扇房后,她立马递上自己的学生证,先笑靥甜甜地自我介绍是兼职学生,尽可能博取对方的好感,不拒她于之门外。然后抓紧时间拿出调查表问几个关键问题,譬如姓名住址联系方式等,这些公司是会打电话抽查的,不能自己乱填一气。如果对方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就表现得楚楚可怜一点,说自己是头一回出来打工,请叔叔或阿姨帮帮忙之类的话。叔叔阿姨们一般也就心软了。都是有孩子的父母,虽然做不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抽一点时间配合别家勤工俭学的孩子做个调查还是可以为之的。
一次两次三次……渐渐地,秦昭昭干这活越来越很有经验。不再总是被人拒绝,只要能敲开一扇房门,她完成任务的机会就是百分之九十。这项市场调查工作做了一星期,她敲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的门。最后赚回了五百块钱,算是差可告慰她这几天为之吃的苦和受的气。
学习和打工,成为秦昭昭当下生活中的两大重心。功课之余,她每天骑着单车在外面奔波。天气逐渐升温,夏天伴随着越来越浓密的绿荫和越来越热烈的阳光走近,一天比一天更热了,她却经常顶着炎炎烈日在街头干活。
比如隔三差五地散发宣传单:
“阿婆,某某超市本周大酬宾,有很多商品都在搞特价。给您一份看看吧!”
“先生,某某手机经销店有优惠活动,您如果需要换手机的话可以去看看。”
“小姐,某某化妆品有免费试用装派送,凭此宣传单购买还可以抵二十块现金。我多给您几张拿去送朋友吧。”
也经常站在各个商场门口做促销员,促销过牙膏、汽水、化妆品、洗发露等形形□的商品。太阳当头照,花儿在烈日下没办法微笑,花瓣都蔫蔫地耷拉着。秦昭昭却对所有出入商场的人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她笑着,说着,尽量让他们能停下来看看她面前摆放的商品。每销出去一盒或一瓶都有提成可拿,每一个停下的人都可能是她的潜在顾客,她怎么能不笑脸迎人呢?笑不出来也要笑。
何谓“强颜欢笑”,秦昭昭藉由课余打工的经历一点点深刻认知。
4
有次在一家大商场门口促销一种洗发露时,秦昭昭遇上结伴逛街的章红梅和徐瑛。她们好奇地走过来左看右看,她没像对待其他行人那样对她们热情推销。因为她知道她们不会买,这种洗发露不属于品牌货,而这两位上海同学是颇讲究品牌的。
不过,正式出售的洗发露她们虽然不打算买,但看到有试用装的赠品时,徐瑛却缠着秦昭昭送她几包。
“如果觉得好洗的话,到时我跟你买一瓶。”
秦昭昭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徐瑛是不会当真跟她买的,只不过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罢了。
徐瑛是秦昭昭认识的人中最喜欢占小便宜的一个。在宿舍,她的个人日用消耗品用的时间总是最长,像牙膏香皂洗衣粉这些东西别人如果最多能用一个月,她往往能用上两个月甚至三个月。为什么?因为她总是偷偷用别人的,自己的就能省下来不用频频花钱去买。
起初秦昭昭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后来有次她回宿舍见谢娅在跟徐瑛吵架。起因是徐瑛洗衣服时倒了谢娅的洗衣粉被她发现,她当场就发作起来:“我说我的洗衣粉怎么用得这么快,原来你在‘帮’我用啊!”。
徐瑛不承认偷用,说她原本是想倒自己的洗衣粉,不留神拿错了谢娅的。谢娅朝着她狠狠“呸”了一口:“拿错了?我的洗衣粉放在我床头这边,你的洗衣粉放在你床头那边,你怎么会跑到我这边来拿错了?”。
确实是不太可能拿错,但徐瑛就是死不认帐。甭管说得通说不通,一口咬定就是拿错了。但旁观者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
当时秦昭昭就觉得徐瑛眼皮子浅了点,她就缺那一点洗衣粉吗?何必做得这么姿态难看。后来渐渐发现,她何止是偷用谢娅的洗衣粉,宿舍里诸人的牙膏香皂洗发露她可都没少用过,有时去隔壁宿舍坐一坐,还会顺手揣一包人家的纸巾回来。很快徐瑛爱贪小便宜这一点就尽人皆知。谢娅有好几次发狠要把私人用品统统锁起来,这当然不可能,抽屉锁不了那么多东西。何况日用品又是天天要用的,老开锁去拿也不方便。只得任由眼皮子太浅脸皮又太厚的徐瑛频频“拿错”。
老实说,秦昭昭并不想给徐瑛试用装的洗发露,但她一直纠缠不休妨碍她招呼客人,最终还是给了她两袋好速速打发她走人。两袋她还嫌不够,还想多要两袋。她不依了:“这赠品原本是顾客购买一瓶洗发露就加送五袋的,你还要的话就得买一瓶洗发露了。”。
徐瑛这才罢休,和章红梅双双离去。
回到宿舍后,秦昭昭对谢娅说起这件事,她老实不客气:“你给她干吗?要是我,扔进垃圾筒也不给她。都说上海人小气,她简直就是小气中的标本。我们那儿的乡下人都没她这么小家子气。”
谢娅对徐瑛“小家子气”的评价秦昭昭深以为然,她也很看不上徐瑛那付贪小便宜的做派。但徐瑛还有更让她受不了的事在后头呢。
一个星期六下午,秦昭昭打完工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徐瑛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周末常可欣和章红梅都回家了,谢娅也去杭州找她的高中同学玩去了,要周一才会回来。整个宿舍就只剩她们俩。
秦昭昭开门进屋时不免有些声响,徐瑛迷迷糊糊地醒了,打着哈欠抱怨她吵醒了她,她只得轻声道歉。
一身汗涔涔的,秦昭昭准备先去洗个澡。顺手拿了出门前换下扔在床上的睡衣,打算洗完澡后和脏衣服一起洗了。抓着睡衣她去拎水桶,一拎水桶里有一小层水在晃晃荡荡。她一愣,因为她的水桶从来不蓄水,每次洗完澡洗完衣服就倒干净水放在墙角。现在怎么会有水呢?而且水的颜色还有些浑浊。。
本来秦昭昭的惯性动作是会把要洗的衣服直接扔进水桶的,这下顿了顿。正迟疑着,那头躺在床上的徐瑛突然直起半边身子急急对她说:“那是我倒的茶水,干净的,没关系。”
言外之意,是让她只管把脏衣服扔进桶里不要紧。可秦昭昭本能地觉得不妥,水的颜色可疑,徐瑛的急切说明也可疑。下意识地她端起水桶仔细看,因为手里的动作水桶里的水又晃荡起来,这一次的晃荡,荡出一股难闻的臊气。。
——是尿臊气。
——有人在她的水桶里小便了。
是谁?宿舍里整天都只有一个人在,除了徐瑛,还会有谁?。
宿舍楼老旧,整层楼共用一个卫生间。上厕所不那么方便,得到走廊那头去。秦昭昭夜里入睡前从来不敢多喝水,因为不想半夜爬起来走那么远去上厕所。徐瑛可能是午睡到一半时想解手,又懒得跑,于是就用水桶充当尿桶先解决一下问题。
可是,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水桶呢?她为什么偏偏要用秦昭昭的水桶呢?常可欣章红梅谢娅她们都不在,“征用”她们的水桶不是更安全吗?但她却偏偏用了秦昭昭的。是不是因为她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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